“静庵先生没有明示,不过话里话外该是这个意思。明仲、仁仲二位世兄也持相似的看法。”

“这并不奇怪,这两个世侄一直跟着康侯在州县衙门打转,底层的难处他们看在眼里,殊不知法度的推行只在两府相公一念之间。”

“父亲,今日席间还有一人,态度尤为决绝,所说的道理却有些晦涩不明。”

“哦?说来听听!”

晁公武把王璞给出的理由复述一遍,而后肃立一旁,抬头去看时,自家父亲抿嘴不语,面上显现出了少有的郑重。

过了半晌,晁公武才试探着问道:“父亲可是觉得此人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嫌疑?”

“以史为鉴,超然物外,说得透彻啊!”晁冲之缓缓摇头,“公武啊,或许为父与你都错了!”

“......”

晁公武喃喃念道:“世人皆言,人之见识约莫有三个层次。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再回到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有了这个轮回,才算是通晓世事。这人说的话看似随意,若在那些浅薄之人听来,怕是还要骂他一句狂妄,不过......道理,的确就是这个道理。”

晁冲之说罢再度陷入沉默,弄得晁公武与晁湘云兄妹一时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只见晁冲之面色肃然的问道:“公武,为父问你,静庵听后作何反应?”

晁公武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小心回答道:“与父亲神情类似。”

晁冲之一口气憋在了心口里:“对一个小辈的激烈之辞他便未作驳斥?”

晁公武仔细回想了一遍,摇了摇头:“静庵先生似乎与此人平辈论交,对他极为推崇。”

晁冲之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为父知道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了!可是孙家正店的新任管事,王璞?”

这下晁公武更是吃惊不小:“父亲如何识得一介......”

晁冲之摆了摆手,示意长子不要插话:“静庵与我提过几次,最初只说此人年纪不大,但商才天授,孙家正店能起死回生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后又说此人于算学一道极为了得,静庵从他那里学了一手,便总在老夫面前大肆显摆。老夫一时意动,也寻了那本叫博弈论的册子一观,初始只觉头痛欲裂不明就里,窥破蹊径后顿觉霍然开朗,原来世事竟然还能如此筹断。

今日听了他对变法的看法,方知此人全然不是偏才。其人未及弱冠,却对世事洞若烛火,委实可叹!”

这个评价有些高的不太像话,晁公武只是暗自纳罕,而晁湘云则通过孙家正店几个字想到了一个见过几面的怪人。

不会是他吧?

回想起那人的举止,似乎又与父亲口中的大才对不上,她这才息了心思认真听父兄对话。

而后晁冲之开始逐条与晁公武拆解其中的道理,事毕后做了一个决定:“公武,朝堂大政不会久拖不决,待‘方田均税’一事定下来,为父会下个帖子,到时你去请王璞过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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