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儿的脑海中,犹如一片狂风肆虐后的战场,无数记忆的碎片四处散落,她试图将它们一一捡起,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然而,每一次的尝试都似乎只是徒劳,那些碎片似乎总是无法完全吻合,总有一些地方显得突兀而难以解释。

她如同一位执着的探险者,在迷雾重重的森林中艰难前行,试图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清晰小径。但无论她如何努力,总有一些地方像是被黑暗笼罩的深渊,让她无法窥视其深处的秘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不能坐等真相自动浮现,因为在这冰面之下,暗流涌动,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她等不起。

离三月初三,已经不远了。

何令儿颤抖着手,写下简单的两个字“赴约”,将花笺折叠起,交给玉翘送了出去。

上元夜,夜色璀璨而温柔,暖融融的灯火包裹整个世界,火树银花妆点着天空,时间停滞在这一晚。

那些熟悉的摊位,卖糖人的小贩,变戏法的艺人,还有猜灯谜的铺子,都一如往昔地矗立在原地,仿佛从未变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京都的豪门权贵,王孙贵胄,还有平头百姓,素衣草民,都在这一日晚间出门来,大家欢笑着,游逛着,或三五成群,或独自一人,在灯火阑珊处漫步,畅谈新年的期许,分享家庭的琐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仿佛这一刻,所有的忧愁和烦恼都被这灯火和欢声笑语驱散。

离北城门近处,早几日便立起了一座高彻云霄的凤楼,上元这一天,京中最美最有名的歌姬,都要被请过来献唱一曲,仿佛也带了比拼之意,这一日,人人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誓要为新的一年博个好彩头,称魁京中。台下听曲的人,所掷出的铜钱和香花果子,哗啦啦地用箩筐装也装不完。

何令儿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些歌姬。往年,她不过是匆匆而过,但今年,她却想起了那位名叫灵玲的姑娘。那位神秘而娇美的女子,拥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若是她今晚能来到这里,想必能一举夺魁吧。何令儿心中这样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今日特地安排玉爻和玉翘留下,自己则孤身一人,乘着马车前往城西。

何令儿今日披了她那件家常的银狐大氅,看似端庄娴淑,却内藏锋芒。她在大氅之内,换上了一袭利落矫健的紧身骑马猎装,仿佛随时准备应付一场激烈的撕扯打斗。

她深知,她自己的博浪沙功夫虽然勤加练习,关键时刻能保她平安,但衣衫的累赘也可能成为阻碍,因此她特地选了这样的装束,确保行动自如。

那些昔日用来增色姿容的首饰脂粉,她如今已一律弃之不用。她以清水芙蓉般的面貌出门,只简单地挽了个低髻,却更显清丽脱俗。然而,在这柔美的外表下,她却怀揣着一把锋利的短刃匕首,时刻准备着保护自己,又安排了易小丙带着亲兵,在远处随时听她号令接应。

她还记得,那一晚的惊魂未定。若不是她以死相逼,恐怕早已失身于赵元沾那个恶魔。而若非云玖途经相救,她恐怕早已化为一具僵尸,永远沉沦于黑暗之中。每当想起这些,她的心中便涌起一阵余惊未消的恐惧。

待得皇室贵胄与一众亲眷从巍峨壮观的德正门上观灯归来,夜色已深,亥时的钟声悠扬回荡。

赵元沾踏着月色匆匆而至,他依旧身着那件杏金色云纹缎衫,外罩一袭黑色大氅,眉宇间的温文尔雅不减,却又多了一份凛然不可犯的尊贵之气。

何令儿远远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赵元沾云靴簌簌而来,他连忙将何令儿的手拉在怀中,低低惊呼:““等久了么,怎么手如此凉?”

身旁行人都纷纷向他二人瞩目,一个气度高华,一个貌美如花,又是这般相敬相爱,看去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何令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绪波动,缓缓将手从赵元沾的掌中抽回,低声说道:“王爷言重了,我也刚到不久,并未久等。王爷不必如此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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