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确实纯良恭孝,从秦络绯一事上就能看出,秦络绯…… 阿芙蓉一事后,因着崔知宜的起复,秦络绯的复宠便如同那朝开夕落的夕颜,转瞬即逝,倒像是昭仁帝因阿芙蓉一事在刻意冷落。

臣子的忠心可以用错地方,皇子的孝心也有可能用错地方,毕竟父皇是所有皇子的父皇,但母妃,只是他一人的母妃。

崔知宜微微侧过头,端详窗外的玻璃海棠,发间未簪钗饰,正五品的才人,连步摇也戴不得。

“朕记得库房里有有一支五尾凤珠钗,孟祀礼,你去找出来。”

赤金打造的珠钗,红宝石点缀镶嵌,凤尾灵动飘逸,好似振翅欲飞。

“陛下,凤珠钗非二品以上不可佩戴,妾若戴此钗,逾矩了。”

“朕准你戴,谁敢说什么?”

“陛下爱重,妾如何不知?只是臣妾并不喜金银,不如,陛下将那支芙蓉并蒂的玉簪赏给臣妾。”

昭仁帝即位前曾痴迷过一段时间金石制艺,那支芙蓉并蒂的簪子,便是那会他亲自打磨的。

“难为你还记得。”

“如何能忘……”

同为世家大族为未来帝王培养的后妃,崔知宜和王清慈可谓天差地别,二人同样清楚自己的命运早已成为家族的附属品,唯一的价值便是成为世族和皇族之间无法斩断的联结。

王清慈看不破,所以她将自己封闭在幽暗的佛堂,与世隔绝;但崔知宜,从未想过要顺从家族为她写就的注脚。

她是崔家的女儿,受崔家教养之恩,便该承担家族对她的殷切期望,嫁入太子府,她从未反对过,但日子终究要看她自己过。

自怨自艾、满腹怨怼是一辈子;随遇而安、顺水推舟也是一辈子。

在她看来,王清慈所谓的与家族的抗争,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自我牺牲。

人最不该放弃的,便是自己。

所以尚在东宫时,王清慈对昭仁帝爱搭不理,便愈发显得崔知宜温柔可意;直至秦络绯入府,小门小户家的女儿骤然嫁入天潢贵胄之家,不懂礼仪、不识礼数,只能凭直觉牢牢抓住那个掌握她前途命运的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多了些献媚讨好的姿态。

专宠一时。

可崔知宜还是那副样子,怡然自得,好像所谓夫君的存在不过是她平日生活中的装饰品,可有可无。

世家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刻意逢迎的行径,而内在的自我圆满又让她丝毫不在意君王的恩宠,有傲骨却无傲气,看似温润如水,实则胸中自有丘壑。

昭仁帝所打磨的那支玉簪,便是崔知宜画的纹样。

“芙蓉并蒂,与你甚是相配。”

这支玉簪用的籽玉是一块上佳的血玉,血色做花瓣,便真成了婀娜万千的酒醉芙蓉。

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叹叹叹。

一朵酒醉芙蓉,激活了一江春水。

“谢陛下。”

“阿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若是在琼华殿,自可只论夫妻之道;但在文德殿,便该守君臣之道。”

“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进退得宜,朕也不会日日烦恼。”

“依臣妾看,陛下不过是想事事万全,故而思虑良多,只是世间安得两全法,陛下还是要有所取舍的好。”

昭仁帝默了默,他心里清楚,终究还是要以国本为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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