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自己,渴望真正读懂自己。
在一个稀松平常,夜明星稀的一个夜晚,我趴在被窝里,写下第二封信。
亲爱的X:
你好!
抱歉,在晚上打扰了你,但是今天上语文课时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这使我感到十分痛苦,原谅我吧,这份痛苦我无从宣泄,只能写下来了。
语文课上,老张提起张爱玲,他说张爱玲是一位只关乎小情小爱的作家,不值得阅读,班上的人有些在笑,有些在犯困。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很痛苦。
张爱玲是一位我很喜欢的女作家,小时候,家里有她写的几本书,像是《倾城之恋》《小团圆》之类的长篇,或是《第一炉香》《第二炉香》的短篇,在小学时我出于无聊,囫囵吞枣的咽下这几部作品,从未读出它背后的深意。
初一时,作为语文课代表,我被汪凤叫进办公室,凤姐问我有没有读过张爱玲的书,她说这会对我写散文有所帮助。我点头,认真的回答,我读过她写的《倾城之恋》,《小团圆》,《第一炉香》,《第二炉香》之类。
凤姐像是找到知己,双眼放光,有些激动地问我:“你觉得她写的好不好?”我有些茫然的眨眼,我那时并没有读懂她,只是对她的作品囫囵吞枣,当做无事时的消遣。
我想了想,挑拣出来一个还算适中地回答:“我觉得她写的很美,有些比喻非常有画面感。”汪凤看看我,然后笑了,她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侧面贴满了索引贴,她说:“你看看我的这本吧,这里面有我的批注,看了也许对你有用。”我接了书冲她道谢。
走出办公室,我翻开这本《张爱玲小说文集》,是有些古早的黄色封皮,上面印着几幅不同的肖像小画,书的边角有些褶皱,书页也微微隆起,实在是有些旧了。
空白的地方挤满了齐齐的小字,这样看来,凤姐对于此书的研究简直令人发指,单单是对于一个字的解读居然就写了两三行。我心想,这几天中午可算有新事儿干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足足花了两个月来啃这本书。此时,我才发现这书中的不寻常,发现张爱玲的不寻常。
也正是借着这本书,借着汪凤留下的小字。我好像才真正得以从旁人的评头论足之下,穿过薄薄的纸张,透过文中的只言片语,见到真正的张爱玲,不止拘于情爱,富有才华,锐利而不失锋芒的她。
书中的片段和句子,借着旁边的批注,我揉开打碎,细细咀嚼,不同于囫囵吞枣,我才品出一些我不曾注意的细枝末节。
书的最后,凤姐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一大段话来,这几乎算是一封诉说的信,凤姐在向谁诉说呢,是几十年之前,写下这些文章的张爱玲吗?我把这封信抄了下来,现在分享给你。
“女性好似从生来就要带着某些固定的标签,带着男人们的凝视而过活。
社会从不主动承认女性的成功,而只在意她是否为合格的贤妻良母,好似家庭才是评判一位女性的标准。男人们不愿女性清醒独立,他们生怕自己千百年来的利益被女性夺取,生怕失去一位温良恭顺的好妻子,贤内助。
女性好像并不作为人这一主体存在,在生活中,她们总会变成“某某的妻子”,“某某的母亲”,“某某的女儿”……总归是不能成为她自己。
世界对男人的包容度总是远远超于女性,更可悲的是,有些女性并未意识到这莫大的不公,依旧摒弃自己的人格,在家庭中默默付出,千百年来,从未改变,难道真的对吗?
我自打有记忆起,就多了一位虚拟的丈夫,虚拟的婆家,大人们常说“你未来的婆家……”,难道女性的价值只能在结婚生子之下体现吗?
我万分迷茫,为什么女性只能作为附属品出现,为什么女性价值只能靠家庭体现?
人们都说,女人三十岁以后就嫁不出去了,应该趁早找到夫家。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像是一件特价而沽的商品,总是任人挑选。四十岁的男人们是正值壮年,为什么三十岁的女人们却被称为大龄剩女。
现在想想,我惊觉28岁的我是多么富有勇气,饭桌上,我推拒一切相亲,大声的向众人宣告,我不愿意结婚,也不会生子。母亲气得上来打我,我没有躲,只是站着承受。
父亲指着鼻子骂我:“我当时就说不该供她念书,你心软偏要供,当时说有文凭后好嫁人,看现在翅膀硬了……”
我忍不住哭,却更多是释然的笑,我说:“如果你供我念书只是为了让我嫁人,那真是没办法,我不会结婚,一辈子都不会。”
名为父亲的男人冲上来打我,被身边的人拦住,一场鸡飞狗跳的团圆饭,我拎起包,最后开口:“我有正式的工作,养得起您二老,如果汪凯结婚,我会借钱给他,以后过年我不会再回来了。”
那时的我看起来走的潇洒,可车开出去以后,我还是坐在车里嚎啕大哭起来,从小把我抚养成人,我无比爱戴的父母,竟然只想把我嫁出去换来彩礼,作为汪凯的基金。而供我念书,只是为了能多换一些彩礼。
驱车回市上的路途中,忽然下起暴雨,很短,只持续了几分钟,我坐在车里听着雨水拍打万物的声音,我从车窗伸出手,静静的让掌心被雨水冲刷。
真是一场劫后余生的及时雨。
雨停了,我走出去,半倚在湿漉漉的车门上,天依旧蓝,暴雨过后的彩虹悄然出现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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