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六四八年秋,十月十六,勾陈值日,兔日冲鸡,百无禁忌,宜安葬。

寅时刚至,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安泰县北城门出发,向着西北方向缓缓行去。

浓雾笼罩在这支队伍的头顶,翻涌的雾气中不时传出几声妖物的低吼。

抬棺扶灵的丁修六人走在队伍最前头,身后纸钱如雨般不住的撒在两旁的路上。

后面百姓手中的火把连成了一条连绵的红线,在安泰县外的荒野中起伏着,照出了一条明亮的道路。

出殡的路途中没有哀乐,没有嚎哭,只有低声的啜泣从这支逃离家乡的队伍中飘出,一直在这魔域的空中回荡。

在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李明庸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与丁修几人一起,将肩上扛着的棺材缓缓放到了地上。

“就在此处吧。”

他一手扶着张巡的棺材,抬头望天,缓缓说道

“师弟他说过,不想葬在离家太远的地方。

而且,这里也差不多是普通人一次性能走的极限了。”

说着,李明庸低头看了眼张巡的棺椁,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准……准备,”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深深吸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沉声说道

“准备下葬吧。”

随着李明庸话音落下,几个气血武者手持铁锹,飞快的挖起了墓穴。

不多时,便建好了张巡今后沉眠的居室。

接着,便是抬棺下葬,扬土填坟,立碑,哀悼。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极大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安静地目送着,那位鞠躬尽瘁的知县走完最后一程。

就连跟在队伍一旁的杨宗本,这时都默默地给张巡又上了一炷香。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李明庸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对丁修说道

“离开魔域的最近结点就在前面。”

丁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靳一川见丁修这幅疑惑的模样,开口解释说

“不要拿寻常的眼光来看待魔域中的一切。实际上,在这片腥红的云翳之下,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往往都很模糊,这也就给了我们一定的可乘之机。”

李明庸接过靳一川的话头,继续对丁修说道

“因此,我们找到了这个离安泰县最近的表层魔域薄弱结点,只需用蛮力将其击穿,就能跨越数十里,直接离开这片魔域。”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劝说道

“贤侄,眼下机不可失,待一会儿我催发知县大印,击穿节点后,你先与那杨宗本周旋一阵,伺机跟上队伍末尾,从魔域中离开。届时,我会替你拦住杨宗本。”

“不必了,”

丁修听李明庸说的真挚,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暖意,可仍旧笑着拒绝说

“不论杨宗本他之前如何卑劣,但他刚刚至少也做到了与我承诺之事,我也应当给予他同等的尊重。

更何况,如果连我都一走了之,就真的没人能去试着救文龙兄了。

李叔,你的好意我已领会,可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说着,丁修便洒脱的冲李明庸挥了挥手,接着走向了后方的队伍。

在人群中找寻了一阵后,他才看见了自己宅子中那三个仆役的所在。

丁修缓缓走到这三人面前,可还没等他说话,年纪最小的小桂便忍不住,冲到了他怀里,低声哭了起来。

他见此,也只是慈爱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接着偏头看向秋菊,叮嘱道

“等到了余州省府后,记得要多听李叔的话,好好生活,待这边的事儿结了,我就会去省府看你们的。”

“老爷,”

丁修听到秋菊声音中的哭腔,下意识地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坚毅干练的小姑娘,可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哪怕一次。

而后,他便对上了秋菊那双婆娑的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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