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深入读取史料,眼见此种描述,往往生出无力悲愤之感。

史料曾记载下饥荒的一角:

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

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

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

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

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

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

有司亦不能禁治。

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

“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

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

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

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

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

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

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这天下可真是盛世,想来其中百姓要比我们今日要过的好上许多,自在上许多。”

郭兴汉感慨道:“恨不能亲眼所见!”

“此生若有此等情景,兴汉便是死也值得了。”

朱樉听完,脸上露出让郭兴汉难以理解的怪异表情。

似乎其中透露着怜悯和他看不透的忧虑。

接着说了句,令他不太理解的话。

“兴汉,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痛苦。”

“那是物质上的盛世,却也拥有极其多新生的苦痛。”

“那不是仅靠我们就能够解决的难题。”

这句话,郭兴汉一直到许多年后,生命的末期才幡然醒悟。

而现在的郭兴汉则是面露疑惑,十分不解:“每日都能吃饱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基于此时的物质现实,郭兴汉得出这样的疑惑,并不出朱樉的意外。

社会矛盾,也是伴随着社会发展不停衍化的。

现阶段,对大明绝大多数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

其他的问题,都排在这个问题之后。

“兴汉,那我问你,你觉得我们的铁路工人,是不是每日都能吃饱饭?”

朱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就在两人眼前的铁路工人举例。

“这......据我所知,工人们吃的是极好,还要超过府中许多工坊。”

郭兴汉此前也经手过铁路项目,铁路工人的生活状况,他了解较多。

一线工人,每人每日会有六斤粮食的配额,中午还有一顿肉菜。

伙食标准,和关中以外的小地主相比,都不算差。

也正因此,他们才能够有力气,扛着沉重的枕木、铁轨,完成繁重的劳作。

提前数个月的时间,建造完成西安、潼关之间的铁路。

朱樉紧接着问道:“那你觉得他们会有不满足的地方吗?”

郭兴汉弯腰说:“殿下见谅,这......我并不知晓。”

“不知道没关系,怎么可以直接问。”

在场的不少,都是一线劳动工人。

想要知道他们有没有不满足的地方,只要找来问问就好。

郭兴汉随即从人群中,找了四五个被晒得黝黑,身上肌肉鼓鼓囊囊的汉子。

今日因为是铁路落成庆祝的日子,朱樉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龙袍,十分扎眼。

尤其是让这几个平日里没什么见识的铁路工人,当即双腿都软了起来。

齐齐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着:“见过秦王殿下!”

朱樉从不在意礼节,一手一个将他们拎起来。

随后和他们聊了起来。

“铁路提前数月落成,你等都是功臣!”

“此番功劳,本王都看在眼里。”

“如今铁路上劳作,是否有太过辛苦的感觉?”

面对从未见过,只闻其名的秦王,几个工人都有些不敢开口。

还是在朱樉的一再鼓励下,才终于大胆开口说话。

“不哩!不哩!”

“现在俺们每日都有好吃好喝,就算是每天忙得头昏,也不觉得苦哩!”

“之前工地上,每日劳作几个时辰?可还记得?”

“呃......”

工地上虽然也有计时器,但是很简陋,工人们也不太会看。

“不晓得,只知道天亮后,俺们就开始上工,一直到中午,然后歇息一段时间,等没那么热了,再上工一直到天黑。”

一天大概上工五个时辰左右。

郭兴汉在心中默默得到答案。

“你们平日里会想女人吗?”

朱樉扫视一周,再问道:

“想了的话,怎么解决?”

郭兴汉有些惊讶朱樉就这么简单直接地问出来。

对于传统士人而言,谈论性事属于是敏感的事情。

一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几个铁路工人也相视一眼,才推了一个头出来说道:

“想哩!咋能不想哩!”

“俺家那口子在纺织工坊里做工,俺们一个月才能见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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