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宇文日回城面圣,元同与金一刀等人操持整编军队事宜。
果然不出宇文日所料,到宪台伸冤者络绎不绝。无奈之下,元同再一次鸠占鹊巢,代大将军审理案件。
元同别出心裁,他放弃了宪台大堂,而是直接在现场审理案件,并且允许兵卒围观。
兵卒间的矛盾都起因于细枝末节的小事,多数为个人恩怨,大体也就那么类型。元同当众解决了一个纠纷,随后就能消弭一类纠纷,很是神奇。
说是审案,其实元同多数时间在讲故事,个人恩怨也难以分个对错,讲故事倒是不错的方法,以史为鉴更能让人动心,所以他的断案效率确实很高。
不过,有些人还是比较棘手,特别是那些深陷民族仇恨漩涡的人,他们的心已被仇恨裹得死死的,一两个故事打不开那死结。
在审理一个案件时,一双透着冷光的眼睛让元同不寒而栗,那是一个兵卒,除了那双眼闪着光外,他的整张脸似乎已僵死。
这个兵卒的问题很严重,他当众殴打新进归降的兵卒,下手狠绝,被打的兵卒已是鼻青脸肿,若不是被他人拉开,他或许会将其活活打死。
元同问他为何打人,他回答“我恨他们”;元同问他可知此兵卒是他的同袍,他回答“我恨他们”;元同问他可知打人要受军法处置,他回答“我恨他们”。
元同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悔意和内疚,只有冷光。元同决定不再当众审问,而是要单独与他切磋。
为做到知彼知己,元同还亲自去了解该兵卒的背景。
据兵将讲,此人三年前入军,三年里从未笑过,也从未说过话,大家都以为他是喑人。
此人很是遵守军纪,从未惹过是非,杀敌还特别勇猛,特别是与夏军激战时。而关于他的身世、他之前的经历,以及他为何入军,众人一概不知。
元同大致猜到一二,此人的经历与自己相似,战争让他失去了亲人,给他的内心带来了极大创伤。元同知道,若不治愈此人心中的创伤,他此后还会去打人。
但要治疗这种创伤又谈何容易,元同自己足足花了十二年,还是在师父的谆谆教诲下,而时至今日,他想起那段往事时也不免心如刀绞。
元同把该兵卒带到河边,坐在草地上看日落。
元同并没有审问,而是看着远山说道:“我叫元同,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元同把隐匿在心里许久的往事一一道来,他是如何目睹父母被屠杀的,他是如何带弟弟和妹妹逃命的,三兄妹是如何分开的,他是怎样被当做猎物射杀的,他是如何被师父救走的,他为何要回到故乡,他这一路上是如何险象环生的。
元同足足讲了一个时辰,事无巨细,统统讲来,像是对史官述说自己的生平,生怕史官记偏了,毁了他辉煌的一生。
至于跟着师父学了些什么,自己如今是何心态,元同都没有说,他知道这大兵不感兴趣,讲出来会适得其反。
同样的遭遇会使人产生共鸣,这便是同病相怜,元同一个时辰的口舌换来了兵卒的嚎啕大哭,他那张僵死的脸被激活了。
元同没有言语,也没有转头看他,依旧看着远山,听着兵卒凄惨的哭声。他瞪着干涸的双眼,但他也在流泪,此刻他的心已泣不成声。
兵卒嚎啕了半个时辰,嗓音已显嘶哑,抽泣渐渐代替了哭声,看来他心中数年憋闷已释放大半。
元同知道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便淡淡说道:“你也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本住在朔北,”兵卒终于开口了,“家中有数千牛羊,生活也算衣食无忧。后来夏军屡次侵扰朔北,我们便向北部大人求助。魏军派兵抵抗,却战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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