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一天,刘春梅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厂务办公室里,眼前的桌子上摊开一摞摞的各种单据,或是一支笔、或是一盒别针,每一沓单据都用一个小物件压住防止被风吹乱。她此时正拿一把梳子反复地梳理她那头自以为傲的长发。确实,她这个年龄还有这样一头浓密的黑发实属难得。年轻的时候就常有人夸赞她头发长得好。前几天小武子媳妇来,也夸起她的头发来着。
约摸十点多钟的时候,她先是听见厂大门外几声汽车喇叭的叫声,然后就听见邻屋小吴开关门的声音。当时她正在择梳子上挂住的头发,听见声音后就起身向窗边走去。
窗外,厂大门被小吴打开,鱼贯开进来七八辆车。第一辆的车牌号她认识,是单位的公车,一款黑色大众汽车,她不懂款式,管所有的大众都叫桑塔纳。第二辆和第一辆一样,也是黑色桑塔纳。后边跟着的几辆像是私家车,颜色各异,虽然分不清款式,但她也能认出宝马和奥迪的牌子来,还有两辆叫不出牌子的,看起来也不便宜。
几辆车并排在小楼前停稳,小吴马上凑到前面打开第一辆车的车门。她看见厂长吴长春从车上下来跟小吴说了些什么,小吴就领着一行人奔小楼一层最西边的会议室去了。
刘春梅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刚准备收拾一下桌上的单据,小吴就开门冲了进来,“刘姐,您这屋还有纸杯么?”刘春梅弯腰从办公桌的柜门里拿出一摞纸杯递给小吴,随口问他:“这帮人是干嘛的啊?”
“干嘛的您待会儿就知道了,我先给他们倒水去,一会儿我过来跟您说。”小吴说着,就着急忙慌的关门出去了。五六分钟以后,小吴又推门进来,刚叫一声刘姐,就看见有两个人已经从厂大门走了进来,小吴一转身,扭头冲着刘春梅说:“得!姐,待会儿再跟您说吧,我先给这两位领路去。”说罢,又关门出了屋。刘春梅探头朝窗户外边看一眼,认出来这两个人是居委会的李主任和一个叫老金的工作人员。“居委会的也来了?”然后就看见小吴领着他门从窗前经过往西去了。几分钟后,小吴也没再过来。
临近中午,刘春梅把从家里带来的饺子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等饺子热。这时候小吴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冲着她招手,“走,走,刘姐,叫您呢!”
“叫我?”
“对,叫您呢,走吧!”小吴边说摆头示意她跟自己出来。
“叫我干嘛?”刘春梅嘟囔了一句,随小吴出了屋,脑袋里蹦出来无数个问号!
会议室是小楼最西边三间房打通的一大间,平时锁着不用。东边的八间房里,把头第一间到第三间分别是厂务办公室1、2、3。,现在由小吴、刘姐、和谭会计各占一间。香厂还经营的时候,这一层的八间房和楼上二楼的十一间每一间都挤得满满当当。后来香厂被划入市化工集团以后,厂长和书记搬去了总公司办公,后来彻底停产,其他的科室也都陆续空了。一开始,这三个人本来都被安排在东边第一间里,平时没什么工作可做,他们仨就着天南地北地闲聊,时间一长,能聊的都聊完了,每天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就慢慢互相嫌弃起来。打破局面的是谭会计,他请示厂长要求分开办公,于是就变成各人一间,都落个清净,本来嘛,在这上班图不了别的,也就还图个事儿少清静。说请示其实也谈不上请示,谭会计只是简单地跟厂长一提而已,他和厂长是高中同学,俩人好得穿一条裤子,当初他们一个在厂工会一个在供销科,后来老厂长退休,吴长春被提拔当了厂长,谭云生就变成了他在厂里的眼线与暗手,据传言,这俩人勾搭着没少占厂里便宜,但传言毕竟是传言,现在传言的人已经不在了,吴长春和谭云声还在。叫他谭会计他也不是会计,他现在在厂里的工作就是收集退休职工的一些报销单据然后送到总公司财务,偶尔也帮吴厂长处理一些报销什么的,因为总是戴副眼镜写写算算的,这些退休职工就把他叫成了“谭会计”。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坐成一圈,一时间全都抬起眼睛看着刚进门的刘春梅。刘春梅先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厂长,同时发现谭云生坐正在厂长身后摆放的一排折叠椅上,顺目光望向他时,谭云生也正在用眼神儿和自己打招呼,随后小吴领着自己走向折叠椅,在谭云生身旁坐下。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谭工、谭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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