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轲兴被唤醒。

他睁开疲倦的眼睛,看见向阳朝他伸来一碗水,“轲兄,吃些干粮,你没吃晚饭哩。”

轲兴接过,发现四周漆黑沉静,听不到枪声。

“向兄,什么时辰了?”

“酉时,不算晚。来,吃点东西。”向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只包子,“伙头给我的,晚饭馒头不少,包子不多。”

“向兄,你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你快吃吧。看,兄弟们都在四周睡觉,好养足精神,秦连长说明天总攻,给商武军最后一击。”

轲兴不客气,快速吃完几个包子,恢复一些力气,问:“向兄,外面战况如何?”

“周围楼房已攻克,或烧或炸全成了瓦砾,咱们重重包围了廉波的总部,明天他不投降,就消灭他,这是秦连长说的,刚才见你沉睡,他没让我叫醒你。”向阳低声细说给轲兴听。

轲兴听完却产生一丝惋惜,此地以前很繁华,他年少时常来此地玩耍,有许多好玩好吃的,还有众多富庶人家在此居住,如今全毁去了。

向阳看见轲兴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想着明天的进攻,担心身体捱不住。

“轲兄,别忧心,连长说明天若战壕等工事没毁,就不用咱们上阵,咱们帮忙运送伤员和弹药。”

轲兴放下碗,摇头几下,“我只是可惜这些房屋,以前是多好的屋子,一场战火就没了。”

向阳朝四周望了一会儿,似乎叹了一声,“战斗里没法子,上次是聂提这次是商武军。他们让老百姓活得艰难,咱们是府兵就要平乱灭之,带来损失只得众人承受,唯有将来再重建。”

轲兴没答话,他想起在广宁观道长马德的说话,那天在三清殿上,马道长说将来处事要按着良心问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大多数人或是为小摄人,为众者则问心无愧。

如今是为民众战斗,应是问心无愧吧。

向阳也不再说话了,两人静静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轲兴慢慢站起来,伏在街垒上,透过缝隙朝外观看。

黑夜之间,几颗星星却在黑幕里隐约颤动,冷酷俯视苍生。

那座大楼孤独屹立,巨大的黑影,如兽如魁。

这么一座楼,明天若能保存下来,多好。可是这是战场,没人预料结局如何。

向阳也站起来,从旁看了轲兴一会儿,道:“明天占领那座大楼,消灭里面的商武军,咱们的平乱战斗基本完成,可撤回大鼎岛继续训练,以待结业。”

轲兴听得此言,转头看了看向阳,心想:“这位向阳兄,似乎有才学和抱负,能料事呢,他该向往当个军官,不象我只想去李昊身边做个卫兵。”

向阳听不到轲兴回应,想他可能没心情,或是太累之故,于是又说道:“轲兄,加紧时间再休息一阵,黎明时就要集合进攻了。”

黑暗里,轲兴点点头,重新坐下,倚着沙包,闭上双眼,可是却没了睡意。

不知何时,昏然之间,口令叫响了。

“集合……”

工事连的士兵全被唤醒,轻伤者也在列,全部排成几行。

秦岳连长立于队伍前,道:“弟兄们,进攻将开始,咱们的任务是在西边和南边加固炮台和街垒,配合各纵队进攻。一排二排在西边,由我指挥;三排和四排在南边,由向阳和轲兴指挥。现在立即吃早饭,吃完就各就各位。”

“喏!”

解散后,轲兴连忙吃过早饭,然后和向阳带领三排四排往南边去。

这里已聚集着不少学生军和近卫军,正在列队作战前动员。

“弟兄们,加紧修筑炮台和掩体,记得头要低下,绑紧头盔,留意敌军的冷枪手。”向阳朝大伙喊话,然后盯着轲兴,“轲兄,你有什么要说?”

轲兴摇头作答。

“行动!”

工事连三排四排散开,几个一组,搬运沙包和石块,把炮台和街垒扩展和加固。

轲兴想了想,冒险筑了一个前冲和连横,吓得向阳连忙安排士兵作瞭望,以防商武军的冷枪手偷袭。

但那座商会大楼显得沉静,朝南的所有窗口都紧闭着,楼顶也不见人影,与昨天完全不同。

待工事连完成任务后撤时,商武军士兵都没向外发过一枪一炮。

奇怪,敌人如此,肯定藏有杀着!

轲兴跟向阳说出此事,向阳回答找周队长上报敌情。

“周队长在这里?听说他率队去追击敌军,那么快就来到了?”轲兴有些惊讶,四周张望,看见刚才集合的士兵开始进入战壕和街垒,炮兵也在调试方位和位置。

“弟兄们,坐下歇息一会。”

向阳叫大伙坐下来歇息一下,才低声对轲兴说,“周队长昨晚就赶来城西,跟咱们一起消灭了大楼四周的敌人,你睡着了不知道,他还来工事连看望大家呢。”

“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有东西要还他呢。”

“轲兄,是周队长说不要叫醒你,说你有些小伤,人太累多休息。”

轲兴听了,一时竟感动起来。

就在此时,附近响起了掌声,原来是钟恺和石义来到最前线,周成在旁陪同。

钟恺沿着战壕走,忽停下来说道:“弟兄们,昨天一战,近卫军和学生军粉碎了敌人的叛乱,如今他们已成困兽,将要受到最后一击,大家继续保持斗志,彻底消灭他们。”

在掌声里,二个副堂主往东边巡视去了,周成很快就回来,往各个战阵指点安排。

工事连的三四排据后,在临时指挥所一侧,等候安排任务。

在卫兵的陪同下,战术教官周成走了过来。

向阳见之,连忙呼口令:集合——立正——

“各位学生军战友,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军人职责,为民而战。”

“说得好,为民而战。现在工事连再分成两组,一组准备抢修工事,一组配合医务连抢救伤员。”

“喏!”

周成离开时,拍了拍轲兴和向阳的肩膀,“注意安全,别蛮干。”

向阳听了,眼里似乎闪烁光芒,用力点着头。

轲兴解下匕首,双手递给周成,“周队长,这匕首还给你。”

“轲兴,这匕首用过没有?”周成没接匕首,温和问道,“此匕首有小机关,你会用么?”

“刚学会,没对敌过。”轲兴想起跟白道士交手的事,但隐瞒不说。

周成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匕首不急还,先用上以后再还。”说完他与卫兵转身离开。

轲兴只好收起匕首,却见向阳盯着匕首,于是问道:“向兄,你认得此匕首?”

“此匕首听说有名堂,唤‘寒冰’,是周队长传家之物,竟然借给你使用,可见周队长重视你。”向阳语气中带着羡慕。

轲兴摸了一下匕首,道:“如此珍贵之物,下回我定要还给同队长。向兄,进攻后,你去运送伤员,我来抢修工事。”

“你的小伤比我多,还是你去帮忙运送伤员,顺道让那些医生治疗一下,我来带队抢修工事。”可是向阳坚持要轲兴听他所说。

轲兴只好应承,带领四排士兵离开,往医务队驻地去。

嗖——啸——

就在此时,几支穿云箭飞上天。

总攻开始了,四面八方的炮弹射向商会大楼,在墙壁和楼顶上炸开了花。

火枪营所有士兵瞄准着大楼墙壁上的那些窗口,等待敌人打开窗门的瞬间,立即射击。

“停止炮击——”

硝烟散去,商会大楼的墙壁没有崩塌,只留下一些稍下陷的白痕,炮击更是连窗户都炸不掉。

商武军没有还击,窗口和射击孔似乎密封着。

这里是大楼的南边,周成在前线观察,商会大楼的结实耐抗让他暗暗吃惊:这楼的外墙是由什么打造的?

“陈耕,往咱们各阵地跑一圈,看看战况如何。”

周成决定派得力手下陈耕去东、北、西边阵地察看,收集炮击的战果回来。

“喏!”陈耕答应一声,立即出发。

很快,陈耕就回来报告周成,“周队长,各阵地如咱们一样的战况,炮弹没能炸破大楼墙壁。”

周成想了想才说道:“如此我去前线指挥部一趟,你带领先锋连严防警戒,不可轻举妄动。”

“喏!”

于是南边的战场就静了下来。

轲兴与战友们来到医务抢救队的驻地,准备出动运送伤员,却见阵地没了动静,觉得诧异。

怎么停止进攻?为何刚才炮火猛烈,那座大楼没甚受损?

“弟兄们,整理头盔和甲衣,咱们准备到战场救人。”轲兴想起战术课上说过,无法炮击摧毁的楼房,就要用炸药包放置大门和墙脚,同时起爆可以炸开缺口。

“诺!”

工事连的士兵和医务队赶紧整理护甲,同时把担架抬起了。

轲兴双手执着两只特大盾牌,准备作前锋推进,为战友们挡弹片和子弹,几个魁梧的战友也如他一样。

果然,周成回来后,命令再次炮击。

炮火刚歇,陈耕率十多个先锋队友,各抱炸药包冲向大楼墙边,火枪连的士兵高举枪械瞄准。

这时商武军依然没有开枪,陈耕的先锋队顺利来到墙脚,一一放置炸药包,点燃后各队员纷纷往回跑去。

突然,“轰”的一声,商会大楼的窗门全打开。

火炮、火枪快速伸出窗口发射,把后撤的陈耕和众先锋队员炸得人仰马翻。

“趴下——滚动——”陈耕高喊着,就地滚动,滚回南边的阵地。

学生军的冷枪手朝那些窗口开火还击,也不知道打中敌人没有。

一阵枪炮响过,商会大楼的窗户重新关上。

轲兴发现商会大楼的窗门都是铁板所造,来往推动,开掩进行,因此学生军的火枪连难以命中敌人,而前去炸墙脚的先锋队死伤大半。

“医务队出动,抢救伤员!”周成挥手呼喊。

医务队听令立刻冲过战壕和街垒。

轲兴一马当先,竖立盾牌,盯着商会大楼的窗口,防止敌人偷袭。

伤亡士兵逐一被抬上担架,全部撤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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