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窗外还是一片纯灰色的牢笼。

魏铭偏着脑袋,倚靠在车窗。

清凉的风透过那一厘米见宽的缝隙,吹动了魏铭头顶百会处,几根放肆不羁的头发。

酒德麻衣坐在驾驶位,目光紧盯着前方渐渐变白的道路。

魏铭打了个呵欠,抱怨道:“你看,我就说没必要这么早起吧。这里和内地可是有着两个小时的地方时时差哩……”

“这个时间段最好,”酒德麻衣看着后视镜里困得东倒西歪的魏铭,不禁打趣道:“昨晚下河摸鱼去了?”

魏铭曲着左臂,肘关节轻支在狭窄的车窗框,手掌拖着自己的侧脸。没好气道:“这不还是得感谢咱们英明神武的麻衣桑嘛……”

酒德麻衣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

魏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旅店,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小太刀。

几乎下意识地,魏铭侧身闪过。

那银色的弧光,斩落了一缕魏铭的发丝。

“你干嘛!”魏铭盯着面前的酒德麻衣,他不知道这个姑奶奶又在发什么神经。

酒德麻衣没有回话,她的身影只是变得很淡很淡,就像一滴落入湖泊的墨汁。

清晰的利刃破空声自魏铭的身侧袭来,凌冽的刀势让魏铭霎时间汗毛倒竖。

几乎下意识的,一个透明的,酷似锅盖的领域展开。

言灵·无尘之地

坚韧的空气墙壁阻隔了锋利的刀刃,黄金瞳闪烁。

那淡淡的,宛如被大雨冲刷后的墨迹也清晰的展现在魏铭眼中。

“这……就是你们【合作】的态度?”魏铭质问道:“你这样的行为,【老板】批准了吗?”

“嘁”酒德麻衣没好气地回答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魏铭有些疑惑。

酒德麻衣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自身的移动速度。

略显拥挤的客房之中,闪烁的刀光像电视机上的噪点般密集。

魏铭只是那样平静的站在刀光正中心,像传说中居住在大海深处的岛龟般岿然不动。

三分钟?亦或是五分钟?

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渐渐减弱,酒德麻衣显露出自己的身影。

微微的薄汗覆盖在她的脸上,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魏铭笑着递给酒德麻衣一枚洁白的手帕。

“乌龟!”酒德麻衣恼怒道。

魏铭无奈地摊了摊手:“大家都是混血种,没理由不允许我使用自己的言灵来合理避险吧……”

锋利的小太刀架在魏铭的脖颈,一道淡淡的红痕浮现在他的肌肤。

“你和汉高说了些什么?”酒德麻衣质问道。

魏铭只是微笑着,他没来由地觉得,面前的女孩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

“你是在惧怕什么呢?”魏铭直视着酒德麻衣的双眼:“惧怕任务的失败?还是……担忧【老板】的安危?”

酒德麻衣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刀刃更贴近了几分。

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锋刃缓缓流下,这一刹那,魏铭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但转瞬间便已经平缓如初。

他还是保持着那令人作呕的微笑,放任那鲜红顺着自己的脖颈流淌,直至染红他的锁骨和肩膀。

魏铭半眯着眼,开口道:“安啦安啦~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是【朋友】,而非【敌人】,不是吗?”

“你,和汉高说了什么?”酒德麻衣再度开口,手中的刀刃也在顺着手腕轻微的扭动。

没入魏铭皮肉的刀锋,刮蹭着大动脉外三毫米厚的血肉。

“一般人脖颈皮肤到动脉血管的距离为两厘米,如果皮下脂肪较少,大概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魏铭微笑着说:“麻衣桑,你真的非常出色。你完美的理解了,屠宰与手术的区别。”

魏铭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清晰的感受着刀锋对自己血肉的刮蹭。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变态。但,这种生死之间的疼痛,给予了魏铭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那是一种真切的活着,真切的呼吸着空气的快乐!

“你知道吗?比起切断大动脉,我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被人切断喉管。”

魏铭呓语着:“实际上,我们从未真正的呼吸到空气。鼻腔,咽喉,气管,支气管……这条道路实在是太漫长了……”

魏铭望向面前的酒德麻衣,那是一种渴求的眼神,宛如虔诚的信徒望向耶稣的那般眼神:“帮帮我,帮我……缩短这漫长了旅途……”

酒德麻衣只觉得魏铭现在的反应让人作呕,或者更确切说,让人觉得厌恶。

她并不清楚面前的魏铭究竟是疯了还是单纯的演员,她只是渴望着自己需要的答案。

于是,再一次

“你和汉高说了些什么?”

魏铭的眼神有些暗淡,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自己无法这样轻易死去而感到惋惜。

“只是一场合理的交易。”

“交易?”酒德麻衣开口道:“代价是什么?”

魏铭嬉笑着开口:“方法。”

酒德麻衣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你疯了吗?”

“和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不是吗?”魏铭嫌弃地拨开面前染血的刀刃:“我们要的是Fish,他们要的是Fishihods。并且,我也从未提及过其他的事情。”

酒德麻衣没有反驳。她知道,面前男孩所做出的选择,是完美的最优解。

“明天上午五点。”酒德麻衣冷冷地开口,就像公司老板提醒你明天出差一般。

只是纯粹的,公事公办的态度。

“现在还早,你可以出去准备几件御寒的衣物。”酒德麻衣随手抛来一盒未开封的创口贴,开口提醒道:“早上的沙漠,还是很冷的。”

魏铭打量着手中的盒子,也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轻抚着脖颈愈合了一半的细小伤疤。

“好”

……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车窗外泛起了淡淡的白。

那浓重的灰色,在此刻如潮水般退却。

展现在魏铭面前的,是一片茫茫的黄沙。

那一粒粒微小的,色泽不一的颗粒,汇聚成占地面积33万平方公里的沙海。

汽车向前行驶,那熟悉的小镇似乎已经成为了千里之外的遥远陆地。

在这片茫茫汪洋,似乎只有自己和酒德麻衣,还有……身下这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

大开车窗,寒冷的空气涌入车内,彻底驱散了魏铭的困意。

他侧出半个身子,看着下方这条荒漠之中的公路,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阵孤独。

实际上,魏铭是有些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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