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四十分,沈小溪提前来到了中和市场。
黑云越压越低,旋风随之变强,一股接着一股,卷起地上的轻薄杂物和人们的衣衫胡乱飞舞,她闻到了遥远的雨水腥湿味,也嗅到了潜伏于身旁的危机感。
为了保持真实状态,她戴上了口罩,将提包放于胸前,用一只手搂着。
由于天气的缘故,今晚中和市场的人没有往常多,更多的人开始离开。
沈小溪逆着人流步入中和市场,她的头发被吹散了,衣衫猎猎作响,瘦削的身躯在狂风中更显单薄,但她的步伐很稳,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看看两侧。
六点五十五分时,沈小溪走到了中和市场的中央位置。
这里有一个十字路口,她站在路口上拨打了目击者的电话。
铃声响到最后才被接听,一个电子娃娃音传来。
“离中和市场东门两公里,有一个小广场,到那去,把钱放在石桌上。”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
当沈小溪坐上出租车时,黑手机收到了刘毅军打来的电话,她没接。
十分钟后,来到了小广场,是一个老年活动广场,里面有一些健身器材和两张石桌,此刻空无一人,旁边几颗小树在风中疯狂摇摆,黄叶散落一地。
沈小溪走到石桌前,放下手提包,正欲给那人打电话,发现石桌边缘有一个用石头压着的小塑料袋,她将塑料袋打开看了看,里面赫然装着一个钥匙扣,挂着两枚钥匙,一大一小,正是那个证据。她抬头环顾四周,没见可疑人员,又急忙低头寻找,仔细检查了桌面、凳子和地面,没见U盘之类的东西。
看来对方是将视频留作后手了。
她立刻给那人打电话,却提示关机了。
但此人很可能就在附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钥匙扣是不是原件尚未可知,没有视频作为辅助证据,钥匙扣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虽说沈小溪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指控刘毅军故意伤害,但到了关键时刻,钥匙扣和视频可以作为制衡手段,用于谋求周旋空间。
现在该怎么办呢?
钱,留不留?
如果留,一旦被发现只有两万块,视频肯定是不会再给了。
如果不留,对方看见她一分钱都没给,视频也不会再给了。
思索再三,她意识到机会只有这一次,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当面锣对面鼓,就在此时此地和刘毅军展开对峙,无论目击者是否别有目的,无论刘毅军是否会暴起伤人,她都要搏一搏,为不知躲在何处的高铭争取更多机会。
下定决心,她用黑手机给刘毅军发去信息,内容和目击者对她说的话一样,然后将钥匙和现金揣进兜里,端坐在石凳子上,面朝马路,等待着刘毅军。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她的心情禁不住紧张起来,这是一个临时决定,她并没有充分考虑好该如何应对刘毅军,也不确定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但无论怎样,对刘毅军来说,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要么给钱交易,要么用其他方式协商,就算当场没结果,后续也会有所行动,而且必然激进。
沈小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摘下口罩,深吸一口气,吸入了风中的湿气,闻到了雨水的味道,狂风在小广场内来回穿梭,吹乱了衣衫和头发,但她坐得很稳,也稳住了信心和勇气。
十分钟后,一辆网约车停在了路边。
一袭黑衣的刘毅军下了车,提着一个黑包,没戴口罩和帽子。
刘毅军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广场内坐在石凳子上的沈小溪,盯了一分多钟,才缓步走过来,走到石桌前,坐在了沈小溪对面的石凳上。
两人皆是面朝马路,刚才刘毅军走过来的过程中,沈小溪感到一股凉飕飕的气盖过狂风吹到了她面前,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刘毅军的全脸,紧闭的嘴唇,挺起的鼻梁,微黄的面皮,五官很普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眼神很骇人。
上次见面时刘毅军的凶光一现让沈小溪印象深刻,此次,刘毅军从发现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那种凶光,仿似要吃人,要将她就地生吞活剥。
沈小溪的头歪向另外一侧,她承认,自己感到了害怕。
她不知道具体在害怕什么,更像是本能,犹如家猫遇到了吃肉的老虎。
这也充分说明刘毅军是个真正的危险人物,一旦其露出爪牙,那种煞气是藏不住的,也装不出来,这种人,比那种恶声恶气满脸凶相的人可怕得多。
沈小溪握了握拳头,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在等待刘毅军先开口,但刘毅军只是看着马路,并不说话,这让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刘毅军如此沉得住气。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手提包动了动,她按住手提包的同时,望向了刘毅军,看着刘毅军的侧脸,忽然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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