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帐篷里,于荟言果真没有食言,将第一块鹿肉放在了我的桌上。

望着这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我压抑住身体的不适起身道谢。

“姐姐可真是偏心,最好的一块给了宣平侯夫人。”我抬起头,说话的是一位面生的女子,梳着元宝髻,发间镶嵌着一支灵动的蝴蝶簪。

于荟言看我一脸打量的神色,便冲我笑道:“妹妹不认得?这便是我那梁州姨母家的女儿,柳蝶。”

柳蝶就是刘沂那个“心上人”。当年我嫁给刘沂后,她因伤心过度回了老家梁州,一年后嫁给了当地太守的小儿子。谁能想到不过半年梁州突发瘟疫,她的夫君也不慎患病去世,正直二八年华却要独守空闺,不得已又投奔严玉夫妇来了京城。

我懒得琢磨于荟言今日摆出这场“鸿门宴”只是为了替她这个表妹出出气还是有些其他目的,刚刚平复下去的烦躁之情又窜了上来。脑后像有一绺头发被扯着,后背也十分酸疼。

我借着低头抿茶的时机吐出胸中浊气,抬头笑道:“不愧是王妃娘娘的表妹,今日一见,气度也是寻常人家比不得的尊贵。”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倒是没有听清于荟言接下来说了什么,索性不过也是些场面话,只是瞧着对面的柳蝶用帕子捂着嘴浅笑,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下,看向我时露出了一丝轻视的神色。

瞧瞧,我当了三年多的宣平侯夫人,在没有刘沂的场合,依旧如当年初入中原一般局促不安,甚至如坐针毡。

只是我想不通,明明我已经被冷落忽视了这么多年,为何如今却又慢慢被拉进了这波谲云诡的名利场来?

舞姬围着炉火跳起了舞,衣袖翻飞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姐姐恩和的模样,她正满脸笑容冲我招手,她的身后是白雪皑皑的胭脂山,成群结队的牛羊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星罗棋布,阿爸挥舞着鞭子,他将浑身雪白的烈马骑在身下疾驰而过,带起一阵尘土纷飞。

这尘土越来越大,到最后弥漫在眼前,让我什么都瞧不见了。

再次睁眼我居然躺在榻上,入眼是帐篷顶上形色各异的花纹。银雀在塌前拧着水盆里的帕子,然后将它放在我的额头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手掌碰到硬板又疼得我呲牙咧嘴。

银雀急着上前扶我:“夫人还是躺下罢,烧的厉害,怕是没什么劲儿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是斜靠在榻上,此刻身上确实软绵无力,像服了软骨散一般。

从银雀口中得知,当时的我突然瘫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吓得于荟言连忙叫人去请大夫,又将我抬回如今的帐内,其余众人见此情形也不好逗留,只一会儿便做鸟兽散了。

“只是可惜临王妃那烤鹿肉”,银雀撇撇嘴故意道:“除了她那个娇滴滴的表妹,恐怕再也无人能享受到了。”

我将手背覆在额头上,果真不是一般的烫。

“大夫说夫人本就受了伤,又气血上涌,这鹿肉最能活血,一来一冲就发了高热,加上今日受了惊,便昏厥过去了。”银雀将额头上的帕子拿下去,又换了条冰凉的帕子,冷得我突然打了个寒颤。

我叹了口气,吩咐人去给严玉夫妇回话。

被噩梦惊醒时,我瞧见了刘沂,他正坐在塌前,手里拿着药瓶在我手上涂抹。

“侯爷?”我此时不大清醒,以为还在梦里。

刘沂抬起头笑道:“夫人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直到他将一勺子粥递到我嘴边,我才反应过来,直起身瞪着眼睛:“侯爷怎么会在这儿?”

刘沂所在的千阳县离凤凰山一日半的路程,没必要为了春猎这种并不怎么重要的活动来回奔波,况且圣上交给他的差事那样要紧,他又是安顿好一切如何赶到这里来的?

他突如其来,总不见得是为了我。要是换成桃姨娘,没准儿还有些可能。

“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岂有不来的道理。”刘沂放下手中的碗,又替我掖了掖被子:“是临王派人传的信,说你在逐风岭遇到了刺杀。”

我皱眉道:“什么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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