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的时候,远处的雪山里传来凄厉的狼鸣。五岁的我被姐姐牵着手,亲眼瞧着母亲静静躺在柴堆中央,熊熊烈火将她熟悉的面庞一点一点吞噬,乌黑的浓烟里,我终是失去了满天的星辰。

“诺敏”,姐姐用手抹着我的眼泪:“阿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的灵魂永远在草原上。”

我扑进她的怀里嚎啕大哭,不远处阿爸的声音传来:“恩和,从今以后,诺敏就要交给你照顾了。你是姐姐,不要辜负了你阿妈对你的期望。”

泪眼朦胧中我抬起头,只看见姐姐稚嫩的脸上满是坚韧,她用力抓着我的手,冲阿爸点头。

那天以后的姐姐,学会了牧羊,学会了缝衣裳。她会在马群归来时告诉别人该放多少水料,她也能在阿爸的马奶酒喝完之前将酒囊重新灌满。

可那时的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

由于我时常哭闹,她出去忙活时会把我背在背上。姐姐的背脊从来不算宽厚,但却给了我最温暖的童年。

我的泪滴在颤抖着的纸张上,阿爸的回信中对姐姐的遭遇只有短短几句描述,他说古琅王一统部族后时常派手下的骑兵侵扰北凉,昂格尔被古琅人杀害后姐姐就回到了阿爸身边,上次冲突时阿如汗看见了貌美的姐姐,于是逼迫阿爸将姐姐嫁给了他。

达塔人的势力本就壮于北凉,如今古琅更是实力强盛。以前的北凉对付达塔人的一个部落都只是勉强应付,更不用提跟古琅抗衡。阿爸为了北凉人的生存,只能眼睁睁瞧着姐姐被古琅王带走。

他整整三页回信,大部分都在劝我要好好在中原生活。只要我活着,古琅碍于中原的势力就不会轻易妄动北凉。

擦干满脸的泪痕,我将信件扔进炭盆,燃烧的烟雾像银针一点点刺入我的心口,使我麻木。

腊八那日我又见到了严玉。他带着于荟言登门拜访,彼时我正在后厨盯着下人熬腊八粥,预备着在府门前开设粥棚赈济穷人。

这个规矩是老夫人还在世时就定下的,老夫人礼佛,最是讲究慈悲为怀,因此叮嘱我将这个习俗延续下去,也算是替侯府积德。

等我匆匆回房换衣梳妆后赶到,刘沂已经与严玉夫妇在寒暄了。

我边行礼边说道:“臣妇有事耽搁来迟,怠慢了贵客,还望王爷王妃海涵。”

于荟言笑眯眯地将我搀扶起来:“不怪妹妹你,是我们唐突了。”

严玉附和道:“没错,临近新春,江南等地这几日进贡的东西陆续到了,荟言的母家顺带寄了些东西过来,她便想着给各位好友都送上一些,也算添个彩头。”

闻言,刘沂和我又是一阵道谢。

“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严玉摆摆手:“就是些特产罢了。”

他们呆了约摸半炷香的功夫就走了,将他们送出门后,刘沂随着我来到屋内。

我替他取下衣服上的荷包玉佩,不经意随口道:“往年这时候也不见有这么多人登门,今年倒是奇怪。”

“是了”,刘沂点头:“过会子施完粥,武安侯严勿和左翼统领张思梁也要来的。”

我挑挑眉:“真真儿门槛都要踏破了,怪异得紧。”

脚不沾地忙活一天,我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我趴在榻上,让银雀替我按着酸痛的腰身。

“夫人,快过年了,咱们府里的来的客人都快赶上集市热闹了,奴婢记得往年也没这么多人来,怎的今年突然多了这么多。”

我长出一口气:“大约侯爷今年在家里罢!往年侯爷若不在,别人也没必要来看我,我一介妇人,就是想来也不方便的。”

银雀点点头,吩咐外头烧水给我洗漱,她出门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回来时我已经睡过去了。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又嘱咐守夜的人仔细盯着,刚走到院门处,金珠便一头撞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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