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这百鬼崖明明在南边,这货居然带着他从东往西绕了两次路。

苏函恶狠狠地踹了苏洛一脚,扯着他的袖子道:“哥,往南。”

苏洛在后头被苏函往前拽道:“慢点,慢点……”

龚琛宇见兄弟二人走远,一把跳到马背上道:“雨夜,方晴,你们在守着马车,一定照顾好守安姑娘,一切以守安姑娘的性命为先。”

“是,阁主。”两个黑衣侍卫向龚琛宇行礼。

慕九也挑了一匹马,准备与龚琛宇一同前行。

守安见他们有把自己留在马车上的意思,赶紧抓住慕九的袖子道:“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马车里,万一一会头疼,没人给我把脉运针我晕死该怎么办?”

慕九静静看着守安演戏,正色:“守安姑娘确实身子羸弱气息紊乱,得有个懂医术的人在身边看着。”

雨夜与方晴面面相觑,龚琛宇却十分殷勤地往守安身边走去:“守安姐姐,你身子不好又深居闺阁,如果不愿一人呆在马车上的话,我可以和你共骑一匹马。”

她一脸期望地看着守安,之前对苏氏兄弟二人的威严早就一扫而空。

守安摇摇头低眉敛目道:“谢阁主好意,我自小和兄长学过骑射,略知一二,不用劳烦阁主。”

龚琛宇也没再强求什么,只是笑嘻嘻地说:“守安姐姐没问题就好,只总别总叫我阁主,叫我阿琛就好。”

随即,她策马扬鞭往后高呼:“守安姐姐,慕兄,跟上!”

寂月林越往深处,树木便愈是稀疏,砂砾下时不时有黑影略过,民间皆传留在寂月林的虫,是三十年前覆灭的仙月国还没来得及炼的蛊虫;而百鬼崖里所藏的,皆是无主的蛊和不得往生的怨。

守安一行人正在往寂月林深处前行,突然间马突然惊慌失措,一低头,地下是密密麻麻的黑点顺着马蹄往上攀爬。

“不好,是沙血蚁。”

龚琛宇大喝一声小心,用内力振开周身的沙血蚁,但效果并不理想,慕九却是不慌不忙,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将其中的液体倒在地上。

清苦的香气蔓延,密密麻麻的黑点开始撤退,守安收起了藏在袖子里的蓝蝶。

她这些天发现蓝蝶在周身能防蛇虫,但毕竟这蓝蝶来路不明,她的身份更是不可言说,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用苦艾和金银草制成的酒,民间多用来驱寒祛湿,但只要把握好调制的比例,便大有用处,不愧是阁主的引路人。”苏洛在后头摇着扇子,款款走来,所及之处沙血蚁皆退。

“苏公子过奖了,只是些民间偏方,不如令弟的炎阳阵好用。”慕九微微一笑,收了葫芦。

只见苏函手持阵心石颔首一笑,随后双目一闭,寂月林里刮起一阵来路不明的大风,须臾间,方圆一里的沙血蚁便尸骨全无。

“这炎阳阵是好用,但开一个也费时费力的,我和苏函两个人用也浪费,不如我们同行,药酒加阵法可抵御这一片不少麻烦。”苏洛说得不紧不慢,眉眼一扬,生得一片得意。

苏函只后悔没在出发前给自家哥哥念一个静默诀,省的一路到处四处寻乐勾搭路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龚琛宇心里算计了片刻,则是允了苏洛苏函二人与他们同行,虽然这个叫苏洛的家伙有些聒噪,但他这弟弟确实大有用处。

一行人继续往林子深出走,都是年轻人,一回生二回熟,三言两语就点燃了热闹,苏函和慕九聊起了药酒的配方,守安时不时在路上装一下身子柔弱又好奇江湖的深闺小姐,龚琛宇则和苏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近民间轶事。

刚聊到药王的关门弟子最近出了山,苏洛话锋一转:“都说琼奇阁的琼奇剑已经百年不现江湖,不知阁主为何置这天下名剑不管,要来寻万仪剑的下落。”

龚琛宇不理会对方眼里闪着的精明道:“要我说,这琼奇剑不过天下第五名剑,万仪剑乃长熙皇室所有,平日里根本见不着,我闲暇里想去一睹这天下第一的风采,有何不可?”

苏洛反问:“要我说,江湖名剑榜虽有排名,但在榜上的剑都是前途不可量限的传奇之剑,岂能用往昔的风采论先后;更何况,阁主若看不起这江湖第五,怎会如此年轻就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龚琛宇摇摇头:“我虽生在江南青州,但也常常听旁人说起京城的事,都说那苏家长子伶牙俐齿温雅圆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苏洛自知自己在这年轻阁主这打探不到什么,只好垂头哑笑,却蓦然发觉有长风拂过,一抬头,只见马前的龚琛宇手中多了一柄华美的金剑。

只见龚琛宇在马上回眸一笑,手中的长剑顺势挽了个剑花,须臾又收剑入鞘,一时间,一行人都陷入安静。

琼奇阁的琼奇剑已经百年不现江湖确有此事,但这并不是琼奇阁的人不想,而是琼奇阁自第一任家主后百年无人能将此剑拔出剑鞘。

“等你回了云京,就告诉那些人,琼奇剑百年之后已重现江湖。”少女脆生生的笑声打破了沉寂。

苏洛撼然抱拳:“苏洛必不负姑娘的嘱托。”

苏函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赞叹道:“果然名剑不轻易出鞘,出鞘便一鸣惊人,要说那万仪剑虽是长熙皇室所有,但自开国皇帝李云裳和望川帝之后,百年来除安仪王无人能得万仪剑认可,可惜造化弄人,安仪王走火入魔陨灭而死,这万仪剑安眠后下一次出鞘,便不知是何年了。”

这时苏洛执扇沉思:“万仪剑是有归处的剑,按理来说,安仪王陨灭后就该回长熙皇室的剑阁中才是,如今却迟迟不肯归去,是不是这安仪王还活着?”

苏洛一语道出这一行人心中各自怀揣的心思,一时间又陷入了安静中。

守安却平静道:“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为何诸位面对如此荒谬之言都闭口不言?”

苏洛看向刚刚在人群中一直一言不发的守安,颇为好奇地:“这位姑娘是?”

守安隔着面纱望着苏洛:“再下守安,本嫌深阁中规矩太多,便想到这江湖走一趟,没想到刚出来就被劫匪给打劫了,幸而得慕公子庇佑。”

她现在体内气息紊乱,说话有种疲惫的感觉,倒显得她真如一个娇弱的闺阁小姐,可苏洛还是觉得,面纱里头的那双眼睛,有着说不清的深邃与威严。

苏函却没察觉到什么,只是给守安耐心解释道:“守小姐有所不知,这安仪王是个传奇之人,死时也不见尸骸,更何况安仪王死前用了皇家独有的心法君焰的第九层涅槃,这涅槃之法,就是故事里望川羽化里的涅槃。”

长熙国百姓皆知君焰的第九层乃长熙国望川帝所创,当年沙场上望川帝御驾亲征,在千钧一发使出了这涅槃一式,只见敌军瞬间灰飞烟灭,望川帝在众人欢呼中于半空中执剑起舞,一曲罢大笑着对将士说自己要成仙了,说罢便化为点点星火在众人眼中消失了。

后来,长熙国每十年三月初八设为祝羽节,每逢祝羽节,长熙皇室都会派一位才华最为出众的皇子在庙堂之上为民祈福,祈福者于云京之巅执剑起舞,化君焰为星火点亮长夜,以向羽化而去的望川帝祈求长熙国国泰民安。

只是这君焰的第九层,自望川帝百年后长熙皇室便无人能悟,直到安仪王十七岁那年出关,涅槃才重新有了传人。

苏函感慨道:“一念神魔,这安仪王有了成神之法却无成神之缘,真是可悲可叹。”

没有人看清面纱下守安是怎样的表情,只看那轻纱在风中飘动,纱下人轻柔道;“谢苏公子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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