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皱了皱眉,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魏续伸手拦下。

原来,早有一人已去到冯嘉身前。

吕布握住冯嘉握刀的手,将环首刀接到手中,轻声笑道:“冯君,自今日之后,你已有了追逐正道的勇气。”

从郭恒等人劝降开始,冯嘉所求的,已不再是个人的公道。若是他肯跪下,日后等待的他的,将是如之前一样安稳喜乐的生活。是楚县令许诺下的,那个更为远大的仕途前程。

此时此刻,冯嘉真正所求,是那些前辈先贤,于书卷之上,以血泪写下的正道二字。

闻得此言,冯嘉无奈苦笑:“追逐正义,便要舍弃一切吗?”

吕布笑了笑,“大概这就是正义的代价。”

此时周恒等人皆是看向吕布,见他如此轻易便接过冯嘉手中刀,如何还能不知他便是幕后之人。

吕布迈步朝郭丞走去,手中环首刀拖在地上,边走边笑道:“郭君,如此体魄,日后便是做恶人也做不爽利。不如去我们并州的朔方呆上几年,若是运道好些,能活着回来,到时定然能脱胎换骨,如何还需倚仗手下这些无能之辈?”

郭丞之前已见到吕布是冯嘉一伙,如今见他持刀朝自己走来,自然是惊怒交加。原本躺在地上挣扎不起,此时不知从何处来了些力气,竟是艰难的站起身来。

在他起身的同时,吕布已然来到他身前,并且那只持刀的手微微扬起。

郭丞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竟是直接朝吕布扑了过去。

吕布不闪不避,任由他扑到身上。

郭丞发疯一般挥拳猛砸,吕布硬吃了他几拳,这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随后,吕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在心中叹息,这郭丞的拳头实在太过软绵无力,连个女子都不如,破不了防啊。

见计划已然达成,魏续等人快步上前,去到吕布身侧。

吕布接过赵甲递来的崭新黑色长袍,随意披在身上。

接着,魏续从随身携带的革囊里取出一枚铜印,以黑绶挂于吕布腰间。

一番举动,看的郭丞等人愣愣出神。

吕布皱了皱眉,此时若是有配乐响起,才是真的应景。

他收回心思,取出一份文书,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随后笑道:“在下乃是新任般阳令,九原吕布。诸君,幸会了。”

随即,他看向郭丞,和善笑道:“郭君,方才你突袭于我,是欲袭杀朝廷命官吗?”

他此言一出,郭家父子迷茫失措,反倒是郭图眯起眼来。

吕布继续笑道:“君等可知,昔年攻蜀,壮侯岑公、节侯来公,俱为刺客所杀。自那之后,朝廷对刺杀官吏一事,格外看重。今日郭君行此事,是欲起衅于朝廷吗?”

郭丞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纨绔子弟,吕布一连两问,已然令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父郭恒连忙快步上前,虽知吕布是刻意为难,却也不得不出言替其辩解,“吕君,小儿年少无知,方才不过无心之举,并无此意。”

吕布转过头来,厉声道:“郭丞年少无知,那郭君你又如何呢?我看此事便是你暗中令其所为!有其子必有其父!郭丞如此悖逆,你这为人父母的,也定然脱不得干系!”

以郭家父子的智略,应对县中黔首以及没有功名的士人,可谓游刃有余。可如今对上这种未曾打过交道千石命官,一时之间却也是慌了手脚。

郭恒转头看向人群之中的郭图二人。

郭图扯着钟繇走上前来。

“吕君,你方才之言似是有失偏颇。”郭图上下打量着吕布,言语之间却是锋锐的很,“郭家父子素来有名于县中,是交口称赞的好人物。真正有罪责的,是吕君偏袒的冯嘉才对。”

郭图出身阳翟郭氏,自然有不将吕布这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的资格。

方才的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吕布压低嗓音,低声笑道:“郭君出身名门,区区般阳令,自然不被你放在眼中。只是除此之外,在下还是陈留蔡公与北海郑公之徒,尚书卢公乃是我师叔。洛阳城中,袁本初与我志同道合、曹孟德为我酒肉好友、袁公路更是不打不相识。”

他语含深意,拍了拍郭图的肩膀,“君为郡中上计吏,前途远大,难道要为了这对父子赌上一把吗?”

所谓上计,即到年终时,由郡国将境内户口、赋税、盗贼、狱讼等项编造计簿,然后派出计吏上京呈递,即为上计。

因能入洛阳面圣的缘故,上计吏常会被天子看中,留任洛阳,破格提拔。

因此,上计吏也可说是士人仕途上的一条捷径。

郭图便是颍川郡的上计吏,为得此职,他也曾费了不少功夫。

闻言,饶是郭图思绪敏捷,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他自然明白吕布的言下之意,无外乎是用这些人来胁迫他。

日后他上计去到洛阳,说不得这些人便要从中作梗。

他却不怕吕布诓他,若是吕布真是口出大言,那此事日后一旦戳破,吕布定然会得罪这些人。

略一沉吟,郭图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开口笑道:“吕君之言有理。郭丞方才袭击吕君,想必确实是另有心思。”

钟繇看着两人“狼狈为奸”,忍不住开口道:“我方才……”

吕布抬手将他要说出口的话打断,面容阴沉如水,沉声道:“钟君,你所求的,到底是何物!律法还是公道!”

钟繇沉默无言。

随后吕布将阳城县令楚丰喊了过来,叮嘱他将郭家父子捉拿下狱,好好审问一番,不愁审不出别的事情。先将袭击他的罪名落实,剩下那些罪名,也够他们父子死上几次了。

楚丰满口应下,不敢反驳。

他虽不曾听到方才吕布给郭图做的那番“自我介绍”,可他知道郭图与钟繇的身份。

如今两人都不开口,显然是默认了此事。他一个小小县令,还敢有何异议?

县卒将郭家父子拖走,吕布又将冯嘉寻来。

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读书人,吕布笑道:“非是我刻意欺瞒,只是想要看看冯君的胆气罢了。阳城县不能留了,带上家人去长社吧,钟君会好好安置你们的。”

他转头看向钟繇,笑道:“审讯郭家父子,以及安置冯君一事,都要交托给钟君了。”

突然被“委以重任”,钟繇苦笑道:“吕君倒是看的起我。”

吕布大笑道:“没法子,谁让钟君是君子呢?”

解决完此事,吕布等人也不停留。

他们在与冯嘉、钟繇等人告别之后,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而吕布不知的是,在他们离去之时,一个目睹了全程的少年人盯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大丈夫应如是!”

这个好为浪荡游侠的少年人,如今还叫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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