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我在山下学会的。以后,你是春和,我是景明,人生若如初见,春和景明。”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他已经许久不做关于过去的梦。时光会淡化掉很多东西,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关于春和景明,就像一场短暂的梦。自诩高贵的神明从不屑于强求爱人的情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和那些普通的生灵没什么两样。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占有欲和偏执。
她是被所有生灵挚爱的神明,是他放在心上始终难以平息的悸动。
长夜漫漫,在见面之前,每一分每一秒足以让一颗心在繁盛和荒芜中煎熬。
纯白色的空间连成一片,许多高大的书架排列整齐有序,每一层都被书籍占满,干净得不沾一片尘埃,时光仿佛静止在此刻。抬头望去,中间层层叠叠的回旋楼梯向上延伸,数不清有多少层,房顶浓缩成遥远尽头的一个点。
云舒走近旁边的一个书架,拿起一本书,密密麻麻的文字,混杂着标点符号和空格,并没有什么特别。每一本书,用有限的文字,概括了一个生灵短暂的一生。
其实这些日子她已经模模糊糊感觉到了什么,在一些刻意遗忘的时间里,另外一个自己做了一些奇怪的事。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在此刻复苏,一片纯白中落下一滴盎然的绿色,从脚下向外漫延。纤弱柔嫩的茎蔓很快占领了回旋楼梯,拥拥挤挤,涌向一排一排书架,细小的绿叶编织了一片无边绿毯,噗嗤噗嗤,无数彩色的小花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纯白的空间在一瞬间被填满绿色,生气蓬勃。她的头发变成柔嫩的绿色,越来越长,从发丝中生长出柔软的枝叶和小花。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修身的绿色长裙,柔顺垂落。如果有一面镜子,便能看见那一双绿色的眼眸,洋溢着温柔的春意。
一只蓝色的蝴蝶煽动着翅膀轻轻落在她的指尖,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景明一步一步靠近,在她面前停下,他的手里拿着一截花枝,只有几片干硬的叶子。
“我一直在等待富春开花,现在应该用不上了。”
他将花枝放到云舒手里,一双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仿佛耳边又响起了少年的话:“如果你想我了,就让富春开花吧。”
云舒或者说春和,看着手中的花枝沉默了一会儿,心念一动,封存的花枝开始生长,冒出柔嫩的花苞,一点点长大,开出红色的花,富贵妍丽,芳香扑鼻。
春和将盛开的花枝递给景明。
“你想我了吗?”他问话的样子竟然有些委屈,春和有些愣住,接着抓住他一只手,将花放到手心。
景明笑了,揽着她的腰紧紧抱着她,下颚抵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说道:“我很想你。”
他的感情太强烈了,让春和无法拒绝,只能任由他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景明收拾好心情,春和也换回了云舒的样子,两人去了休息室聊天。
“你怎么舍得下山了?”
“山下的发展太快了,总不能一直在山上固步自封。我也很想看看山下的世界。”
听到这个回答,景明有些失望。
看到他的表现,春和说道:“我想,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给了你答案。有一天我会下山,不会是因为谁,只是我自己想去山下看看。”
景明神色黯然,但还是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
“是的,但爱一个人不是把自己放在低位。我在你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当初的少年了。”
景明的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话题一转,春和问道:“大千图书馆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个锚点。”
“你不应该干涉这些事。”
景明抬起头看向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你要管我吗?”
春和摇摇头:“这是你自己的事。”
“哦。”他又松懈下来,背靠着沙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我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说了几句,他停下来不说了,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不需要解释。
春和不赞成道:“你利用了人性的弱点,在他们脆弱时趁虚而入。这种超然的东西不应该被普通人接触。”
景明反对:“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决定权仍然在他们手里。”
“这样你会觉得开心吗?”春和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
景明恶劣一笑:“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在他们绝境时指明了方向,帮助了他们。”
春和叹了一声:“你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历史是一条周期性变化的曲线,周而复始,轮回才是宿命。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或许吧。”
春和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
景明着急地跟着站起来,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春和自然地说道:“我明天要上班啊。”
他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在她即将走出房间时,问出了心里的问题:“春和,你为什么要在乎那些蚂蚁的死活?”
春和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他。他的神情很认真,写满了困惑,是真的有这样的疑问。她忍不住笑了:“我并非不明白你的心意。景明,你太傲慢了,不舍得俯首爱世间的生灵,也不懂得回头爱自己,你的爱虚无缥缈,是束缚自由的锁链。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一点,再来找我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紧皱眉头。明明重逢是一件开心的事,但他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分隔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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