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还是那位平易近人的级长。

“沐风,以及各位,早安。”仍是不变的笑容,似乎温柔只沾染到面部,他浑身僵硬、冰冷,恰如件蝴蝶标本,难以感受到呼吸。

“克,早安。”两位点头致意,就如以前那样,那双葵金的眼眸眼也顺势移向对方身旁两人。

“林渊,我听说如尼文和魔法史你有不懂的地方。上次抽查时没有答出来吧?正好,我也有空,需要辅导吗?”克里德曼一如既往微笑着,抬起了头看向林渊,眼中流露出渴望,期待那人给出答复。

“好啊!好啊!!”少年显得过于激动,冲上去就拉住那人胳膊,试图知道肯定答案。

“现在吗?还是明天?就这一次?还是以后都行?告诉我!”反应如此强烈,就像只喋喋不休的鹦鹉。

克里德曼低下头,似乎很是为难,但隐约又带了些许笑意。“下午如何?现在我还要巡逻呢,林渊同学。等午休我有空再辅导你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林渊使劲点了点头。克里德曼则有点被吓到似的,故意瞪大眼,捂住了嘴,可没人注意到掌心之后,他颤抖不止的嘴角。

午时,那人已经在图书馆等候多时。

“林渊,快过来坐。”他正朝着自己挥手,等走近点,怪异感也随之出现在面前。过分苍白的肤色有着珠光色泽,仿佛刚分娩出来的婴儿,肌肤脆弱而光滑。

“在想什么?”触感柔软,头顶被掌心覆盖着,轻轻拍了两下。“还好吗?”温和的声音插足进来,也引出温良底下的冰冷,没有温度的语调只显突兀,让人头皮发麻,感到渗人。

“啊——!”顷刻思绪中断,林渊也堪堪回过神望向那人。

“要认真对不对?好好学习,林渊同学可是你激情四射答应下来的呢~”一叠厚书推了过来,林渊也尬笑着接过——而在他触碰书籍的一瞬间,某种难言的视线也同时降临,注视着自己,林渊不由一愣。

“怎么了?”脑袋又被人拍了下,方才一切也像从未发生过般,归于平静。见人久久不应,克里德曼抬头环顾四周,疑惑似的对着那人歪头。

“听到什么?还是看到什么?不会是想到自己做不出题害怕了吧~”他微笑着安抚起受惊小人。

“我没…”刚要发作,那人的双手就快速捂住嘴巴就像缠绕住人四肢的海藻。“嘘——”只听到耳侧传来声警告——

“平斯女士可是很凶的…可不能大声喧哗,她最讨厌有人在图书馆大声说话、吃东西了,你知道的,她嗓门可能与肖像画中的人匹敌,你可不能害我留堂啊?”

克里德曼这才松手,翻开书本第一页,将题抄在了羊皮纸上。

“试试看?我认为与其直接教你…不如……”眼珠滋溜一转,他的口中,他的表情,无一例外是在暗示不会直接说出答案。

“你先做?我看看你的问题在哪,才好解决。毕竟啊——”克里德曼笑得更欢了。“有些坑…就是要踩了才知道疼啊……”

对,就是这样,这样才好。

沉沦吧,让塞壬的歌声引你入梦,让话语裹挟毒液搅混意识,捕获思绪。

林渊也总算安静下来,认真开始解题。过了五分钟,克里德曼也伸手接过那页纸。

“嗯…解题思路没错,就是方法可以再简化,这一步错了,不该那么算,你把它想的太复杂了,由繁到简,答案你在之前已经基本推算出来了。”

正确答案在他另一侧被他用红色墨水逐一写出,又在最后在某个字母上划上一个大大的红圈。

“为什么?”克里德曼没有说话前,只是伸手弹了下对方脑壳。

“仔细看看。”林渊伸手接过羊皮纸,错误点已经被圈出来,是R和Y,居然是最简单的拼写错误。

“明白了吗?即使是最低级的错误也可能酿成大祸。想要超越我,成为强者,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所以,继续努力,加油。”

“所以…只有这样…才能打败我呀……”诡异的弧度半僵在脸上,那句细不可闻的话也随他那怪异的笑容一眨即逝。

通透又清澈,宛若澈蓝的天。这次的培养品真是特别,如此纯粹且善良的'灵魂'才该被吞入腹中,不过——

羽毛笔在指尖绕了一圈,垂直落入掌中,又被主人写下一句话。

【林家,林家少爷的弟弟——林渊。成色相当不错,眼眸干净、透亮、清澈见底,与晴朗天空一样。对方过于黏人,好胜心过强,渴望自我提升,活泼好动,在言语与动作方面表达较多,不足点则是多费口舌,闲话过多,但身上优良品质足以包容这些。但唯一遗憾,是没有尝到他的哥哥。哪怕一滴泪也好,或者一滴血……让我…撕碎他也可以的…吧?】

流光闪过,那人也从幻想中脱身,故作夸张地咬着手指,不加掩饰眼中愉悦。“我一定要……我会等你的,一直……但……也不能太久……我也会着急的~到时,我要仔细品尝你的滋味,让我好好的……满足我空洞的内心。”

晚上,他又必须投身于研究。

新魔法意外的有趣,记忆空白仍无法填补,但记忆回溯药剂确实给予了惊喜,边将现有记忆备份,同时,魔药能让自己回想起部分细节。

“凝水利刺。”魔杖尖端的白光迸发,杯中液体顷刻凝结,化作结晶瞬间穿透了面前的人偶。

“嗯…”思索一会,克里德曼在掌心处划开条口子,殷红液体如流水般滴下,他同时将手心覆在人偶上。转瞬之间,细密的结晶生长,随即穿透。

“唔——!这是……”血液流淌下来,成为新的结晶,不断生长,而在逼近他胸膛的最后一刻前停下了。

克里德曼茫然地看着一切,他仍站在那,痴痴望着猩红结晶发出红光,然后——顷刻融化。

“多么温暖……”人偶表面附着的布料上仍有结晶刺出,而他手中的结晶已经消失,变为血色的液体静静躺在掌心。渐渐的,他也开始感受到液体由温转凉。

——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呵…呵…啊…哈哈……”克里德曼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条缺水的鱼,掌心之中又冒出新的晶体,来不及思考,他将手指探入空缺处,摸到了那根刚刚凝结起来的晶刺。

强烈的窒息感终于短暂消失了可除此之外,结晶仍不断生长,虽是止住了鲜血,可无一例外,房内溅洒到液体的表面都蒙上了一层薄刺。

同时,混沌低语在脑内骚动,诱人恐惧,蛊人心智,空气中的冷意也在不断攀升,而他知道原因——

——那本就是弄巧成拙之下诞生的恶咒,无法确定稳定性,无任何有效数据证明它的危险程度,为数不多的实验也不过得来两个结果:一,可在手中凝聚为球形液团,接触皮肤时会有明显刺痒感,该症状会随时间而逐渐消失;二,可瞬间冷凝为冰晶,穿透敌人,推测硬度为中等,无解咒,暂未确定需要多久能够融化,但目测15分钟。以上两种形态适用于任何液体,该魔咒目前不可控,需慎用。使用时需意志坚定,不可有杂念,否则必将万劫不复。

“咳…”冷意激得他一哆嗦,显些将魔杖抖落在地。克里德曼咬咬牙,望向不远处,外面已被黑暗笼罩,可比起这些,这真假虚实的寒冷更折磨人,处理不当,或许便失足跌入深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足以忘记时间概念,直到听到声清脆响声,低头看去才发现结晶已全部碎裂。

“嗯……”这次相当干脆,也比预估时间提前不少比之,体感甚至不过十分钟。直到完全化了,克里德曼才将白鲜整瓶倒在伤口上,缠好绷带,走了出去。

“哥。”刚出门,就听到声熟悉的呼唤,克里德曼下意识转过身,看向声源。

“艾?”明显是没意料到,惊讶在他脸上停顿的时间显然过久,很久,克里德曼才低声答应。

“很晚了,巡逻完就已经凌晨了,我不过在有求必应屋复习,怎么找来了?”

那些资料被不断珍藏温习,生怕错过哪个细节,久而久之,时间基本放在了研究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很久没有关心她了,忙到忽视她的感受。

见人不说话,克里德曼叹了口气,揉了把对方的头。“边走边说吧。”

走了一路,两人也开始叙旧,从儿时的趣事到校内生活,可他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有意无意让话题从那个疑惑旁擦身而过。

“哥哥,你是不是有事要说?”随后毫无征兆的,在少女都未能捕捉异常的瞬间,面具似的笑容骇然出现,它悬浮着,寻找落脚点,固定好,又像是早就在那里,某种未知、强大的存在也旋即出现,而他顷刻转头,恐惧也瞬间攫住了自己的心。

“怎么会呢?瞧瞧,是不是天天熬夜?都瘦了。”他也比以前瘦了,更加关心自己,更加…啰嗦。

克里德曼将目光收回,笑了笑,又揉了揉对方的头。“晚安。”

巨大的压迫感消失了,精神不再被挤压,克里艾又能清晰看到那个人的笑脸了。

“哥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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