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里的风城,寒冬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唯一来往的也就只有给城内达官显贵送炭的送炭翁。

西城门内有一大湖,春夏时波光粼粼游湖踏舟;再到秋雨落下湖中大船,或是设宴邀客或是诗词大会;这一到了冬天那些个家老,长辈却是没有这雅兴,更多的是少爷小姐三三两两又或成双成对,互诉衷肠的有争风吃醋的也有。

赵姓的中年人是城中大族宋家的送炭翁,平常季节则是供点野味狐皮,无论好坏宋家都是照收不误只因祖上曾收留过落难的第三代宋家家主,给的银钱更是市场的两倍不止,平常节日更是有红包赏钱的。可这些今年过去了就都没了,因为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年也是一个这样的日子,父亲领着自己第一次走进宋家大门,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有修仙者的,原来人还可以这么活着,而这风城中那些名门世族原来是修仙世家,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而现在的他便是要耗费掉祖上与宋家的全部情谊,尽管妻子阻拦,尽管身边朋友劝阻,尽管日后日子不会似以前轻松…自己也要把这修仙的机会给自己的儿子。想着他又摸了摸黄牛背上的幼童,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男孩眨眨眼,也笑了笑继续赶路。中年人又追忆起了往昔,自己也曾有过这么一个机会可那时自己的父亲‘拒绝’了……

风雪渐停,沿西湖行走数千步至河口向东路过城中最大的槐树,正午赵姓的中年人才带着儿子到了宋府后门处,停好黄牛叫儿子别乱跑,便去与门口的管事攀谈起来。

“赵柱啊!今朝来的可有点晚了啊!”

“这不是,带了孩子吗!”指了指黄牛背上的幼童。

“我的意思是,你待会怎么回去;别看现在风雪是停了,可你我都是清楚的,家仙前几天才预言这几日会有怪异的暴风雪?”

“万一不是今天呢?”管事没好气的看这赵柱。

“算了!我不管你待会我会安排一间杂房给你,爱住不住”随即目光从赵柱的身上转移到了他儿子,打量片刻“你莫非是…”

“是的,李先生!”随后作弟子礼,看这赵柱坚定的眼神李管事叹了口气“好生当个凡人不行吗?”

“当年先生教我书时,就常说人要有志气而不苟于安逸,人不止要有志气更要有行动…”

“行了”李管事挥挥手打断了这煽情的戏码“当年那时我教你书,说过你是我最笨的学生,可就前天看来你偏偏是那唯一把我说的话听进去的;这么多年与我宋家有情谊的或是年年以次充好又或撑虎皮的,吃了甜头失了本分的等等,我见过不少到头来下场如何?”

“当年你们走时,我说过‘本本分分做自己,你们便是一生无忧;安心静心做人,你们世世代代无忧’我该怎么说你呢?我不知你是聪明还是蠢本分做了自己,可后面那句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一时间沉默不语,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人…”未等赵柱开口便被打断,“你有你的选择,可连你也要失了本分吗?”沉默如死一般的凌静,半晌“也罢,我会去说的。”

“谢过李先生!”又行弟子礼可却被李管事阻止了,摇了摇头去到黄牛旁把孩子领进了赵家,临走前说:“你就留在这,我待会出来,带你去见些人算是我还了你的情!”

门敞开这,赵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这自己的孩子和李先生远去。

与此同时宋府内一间破败的下人房中,一群少年横七竖八的躺在各自的床铺上,他们是下人中的下人只比奴隶高一点,大多是身上带有各种疤痕,极个别更是身体畸形;而他们的来历则是一样的被宋府大小姐捡回来的。

在此之前或是被人贩子虐待的商品,猎奇秀的展品又或者是扒手是乞儿…今日有贵客登门而他们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自然就难得有了这一天的清闲,角落的床铺上一个头发肤色惨白,连双眼也是白色的少年正发这低烧。

本就患有白疾,身子骨不如同龄人的他这种小病,每一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自小被收进宋府有那位神医自己就早死在街头上了;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低烧却是怎么也无法遏制,神医也说了三日内若是没有好转自己必死无疑‘只可惜自己没能报答小姐’。

病痛的折磨下晕眩、恶心、想吐甚至于幻觉从生,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层出不断,有由雷霆组成的巨大神明、有仙气飘飘的老头和红衣持剑男子袭杀自己,转眼又是天崩地裂…等到幻觉结束少年也跟着死去了。

直至夜幕落下随这管事的查房,众人才发现这位少年死了,没有什么潸然泪下的戏码也没有什么上层对下层关心,只是随意点了两个少年去抛尸,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还骂了一句‘晦气’。

管事走后众少年沉默一言不发,好歹相处了这么久就算是个石头也有了感情。片刻过后一个叫薛怀安的少年开口道:“不是各位,平时可不见你们这样啊!这么人死了才记得他的好?”

“少说两句吧!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安排后事”薛怀安摊开一手,“干什么?”薛怀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钱啊!办白事不需要钱啊!”又向周围的人看去,或是不情不愿或是推挤这向前,总之终于算是凑齐了办一场简单白事的钱。

“行了,张开我们走!”说这就要被这少年的尸体走,“你可别自己把钱给吐了!”

“‘少说两句’,怎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还有放心我不是那样的…”

今夜无月,天空乌云密布似危难前的凌静,庭院小道上背开被这少年尸体一动不动,这是薛怀安走之前说的‘记住人死后若是要启程埋葬,在埋之前一定不能落地不然就不能投个好胎了’而他则是去要这最后一份白事钱。

西院某处书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写着书信,在灯火的映衬下原本气色红润的老人显得迟暮而枯槁,信则是写给他远在京都的女儿的,老人喜笑着勾勒着一笔一划可不消片刻,这份喜悦便被打断了。

“待在门外这么久了,进来吧!”门应声打开薛怀安走了进来,“今天怪冷的啊!”戳了戳双手的他就找椅子又座下。

“我知道你的来意,”说完指着桌上的两个钱袋和一块令牌又说“一个是他这些年的不要的工钱,另外一个是我从管事那边要来的白钱,还有这块令牌可在夜里进出城门,只能用一次收拾完就去睡吧!”就在薛怀安愣神之际,钱和令牌还有他的人就一起出现在了门外。

“超,神仙?”但他并没有走问道:“您不去看看吗?”

“凡人死面朝天,又有什么呢?”薛怀安不在言语转身离去,沿着来时的路风雪渐大直至与张开碰头在一起从宋府后门出去,大街上薛怀安双眼无神踏行在雪地上后面跟着被尸的张开,寒风凛冽如快刀般割裂这他们的皮肉直刺骨髓。

“这凉薄的布衣就如这人世一般啊!张开神医不想看着少年,你觉得呢?”

“给钱就不错了吧!毕竟人家又与这家伙非亲非故的,虽然平常相处的很不错。”

“也是,毕竟如此有钱就不错,可恨的是那管事”停顿片刻“也不对啊!不对啊!”在现在薛怀安看来人与人本就是毫无关系又独立存在的个体,那怕是血亲。无论是伤害抢夺打压,还是别的什么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怎么做的理由和动机,所以似乎就没有什么人是错的。

可那这样错的就是我,我太一厢情愿,也不对。人与人既然毫无关系,那我也有我要做的我也不是错的,我、我想不明白啊!少年抬头望天,他和他们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别人谩骂、取笑、伤害抢夺、连毛孩以及不是他们的同龄人捉弄,这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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