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猜测他向她求亲,她便不知所措了,何况面对这样深情的表白。
可爹娘那样相爱,非彼此不可,爹也是放下娘,自己先去了。
要生生世世相随那得有多难。
一时间她不知是该说他想太少,还是叹息自己想太多,于是垂了头,跳出泥土里,冲他笑了笑:“泥已经踩好了,你也下来吧。”
聂子元本等着她做出和自己话语别无二致的回应,可只看到她眼神里的闪避,不知原因,难免失望,不过很快,又顺着她的意思做起了别的工序。
拉坯时她捧着坯子,些许泥点在指缝间飞溅,聂子元在她身后,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将那些渗出来的泥又捂住。
两人的手都沾满泥土。
明明是肌肤相触,但中间又隔着湿润滑腻的泥,那感觉有些奇异。
英慈以往一门心思扑在瓷器上,如今心中多了一个聂子元,两处挂念汇成一处,倒是有些泥与水交融的意思。
难道这就是秘籍里提到的阴阳均衡么?
制瓷果然博大精深。
就连聂子元这种外行都看出来了。
他拍下海天瓷秘籍的时候,并没有看其中写了什么,但见英慈随时随地捧着书,便忍不住凑过头瞄了几眼,也将“阴阳均衡”四个字收入眼底,所以才配合她纸团上写的事——
不管有多离谱,都一一做好了。
“海天瓷的做法的确与其他瓷有所不同,倒是十分别致,小瓷你似乎已经掌握到其中精髓。”
英慈听到这话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同样的话,她听爹说过。
爹慈眉善目,极少打骂她,但要求十分严格。
五岁那年她做了一只小狐狸造型的瓷杯,他才难得眉开眼笑地夸了她,说她完全掌握了制瓷的精髓,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可英慈总觉得爹是在安慰她,越瞅越觉得自己做的小玩意,哪哪儿都是瑕疵。
然而等她试了几十次,终于做出满意的瓷杯、打算送给爹爹做生辰礼物时,爹爹却躺在床上,翻着白眼,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将做好的瓷碗塞到他手中,他的手却无力地垂下。
双手空空来,双手空空去。
那时候英慈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活看着云淡风轻,实则凶险得像狼崽子,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露出獠牙,至于什么时候扑上来,完全由着它的性子。
或许你感觉到幸福的时候,便是失去的开始。
所以这会儿身后那高大可靠的男人,周围安静温馨的氛围,反倒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只有率先说破,心中才踏实——
那样以后若是发生什么事,她就有所准备,不至于慌乱了。
“子元,你说,若是我输了斗瓷大会怎么办?”
本以为聂子元会说些安慰的话,哪知对方全心全意地稳着坯子,奇形怪状的泥土在两人手中,转瞬就成了碗的样子,光滑圆润、没有棱角。
“会赢。”
他的语气无比笃定。
英慈忍不住小声质疑:“你压根不知道石多鱼有多厉害,全国上下就那么一个,据说是百年难得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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