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中之后,才反应过来。其实两个小孩的对话中,大含深意。”区犁继续原来的话题。
“两个小孩胡闹,能有什么深意?我最近收到一个玉器,很是精美,我去拿给区犁兄看。”子离说完,便要转身去拿玉。
区犁当然知道子离的用意,这是故意回避问题。区犁自然不会让子离得逞。他一把抓住子离的衣袖,说道:
“子离兄,这两个小孩的问题当中,包含着财与义的取舍。子离兄觉得,应该取财,还是求义?”区犁饶了一大圈,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话。
“区犁兄,你好不容易来我这里一趟,我们正应该喝酒取乐,不必继续思索这些劳什子的问题了。费脑。”子离依然不想接话。
“子离兄,教我!”区犁紧紧盯着子离的眼睛。
子离见避无可避,只好正面作答:
“当然是求义。”
“答得好。不亏是子离。国君不顾上大夫肥仁反对,硬要给子离兄多些封赏,可谓是慧眼识珠啊!”区犁说道。
“全赖国君信任。”子离不得不出说这句他最不愿意说的话。
此时,子离才切实感觉到梁渠所使用的阳谋的厉害。
满朝上下,谁都知道子离是肥仁的人,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子离的封地是肥仁帮他讨的。
没有肥仁,子离是拿不到半点封地的。
但是,梁渠提出多封子离五十里土地之后,情况就变了。
虽然实际上是肥仁帮子离讨要封地,但名义上,变成了梁渠主动给子离封地。
这时候,子离依然可以站在肥仁身旁,他也确实会继续坚定地站在肥仁身旁。
因为肥仁才是势力更大的那个,肥仁也是子离获得封地这件事中,出力最大的。
可是,当子离这么做的时候,谁都可以讽刺他几句,谁都会骂他。
可偏偏子离没有办法反驳,因为朝堂上最终实施的,是梁渠的方案。
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子离这时突然很后悔,自己当初应该拒绝梁渠的。
自己当初应该明确表示,只值封地两百里。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对于一个没官职的人,谁能拒绝五十里封地呢?
子离很聪明,但他绝不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如果子离不看重名利,就不会跟着肥仁混了,因为肥仁本身就不是个名声很好的人。
只是,人都是贪婪的。
喜欢钱的人,也会喜欢名。
子离当然喜欢利益。
这是他跟随肥仁的原因。
但子离也喜欢名声。
贪婪的人,什么都想要。
“国君确实是子离兄的贵人。”区犁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子离。
“是的,在下时时感念国君的赏识。”子离尴尬地回应着,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尤其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子离必须这么回答。
没有人敢当众说,“我是一个无耻的人。”
无耻的人尤其不敢。
“如果国君有难,想必子离兄一定会伸以援手吧?”区犁问道。
“当然,为国君分忧,是分内的事。”子离不得不这么回答。
道德的大棒,一向好用。
“子离兄一腔忠贞,让人羡慕。”区犁说道。
“区犁兄言重了。”子离此时杀了区犁的心都有,但嘴上却还必须跟对方客客气气的。
因为区犁,手里握着舆论与正确。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区犁告辞离开。
区犁走后,子离让人拿来一桶水,洗刷区犁坐过的地方。
子离恨死区犁了。
子离心想,你闲着没事,可以去撞墙,为什么大老远跑到我家来恶心我?
有嬴孝公元年六月初七。
下午。
有嬴国大夫蹇季府邸。
“大人,学生依照大人吩咐,见过子离了。”区犁对蹇季说道。
“聊得如何?”蹇季问。
“很顺利,着实揶揄了那厮一顿。”区犁说道。
“嗯,做得很好。”蹇季对区犁很满意。
“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区犁问。
“静观其变即可。”蹇季说道。
“学生知道了。”区犁回答。
“对了,你找个借口,离开都城几天,就说出外公干。躲躲风头。”蹇季回答。
“大人,学生觉得,肥仁应该不敢将学生怎么样吧?”区犁对蹇季的提议感觉有些不以为然。
“肥仁应该不敢对你有所动作。不过,还是小心为好。谨慎一点总没坏处。”蹇季说道。
“多谢大人关心。只是,学生觉得,大人身边还是需要有人照顾才好。”区犁显然很关心蹇季。
“无妨。即使你在,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事实上,这段时间,我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只要等,就行了。我们没动作,肥仁就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动作。”蹇季说道。
“学生知道了。”区犁说完,便离开了蹇季家。
“丁儿。”蹇季说道。
“孩儿在。”蹇丁回答。
“你一会儿出去一趟,确认区犁是否离开了都城,如果他不肯走,就催促他一下。如果他走了,你就可以把区犁和子离的对话,传播出去了。”蹇季吩咐道。
“孩儿这就去办。”蹇丁说完,便出去了。
蹇季拿起一杯茶,悠闲地喝了起来。
但也有人觉得,蹇季喝的其实不是茶。
因为他们认为,茶是汉朝才出现的,那时候还没有。
但蹇季觉得,他喝的就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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