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停车,这特么就是找死,你看着这公路上好像没几个人,你停了车可以跟人谈,可谁知道这板子后面还有没有人,这路两旁的麦秸杆里还有没有人,跟这些人纠缠的功夫,这帮人又能从村里拉多少人?
车一停很容易,可再走可就难了,等会儿人一多,你要给多少过路费?再说了,人家要是就要你的货,把你做了,能怎么得?
林宏杰啊林宏杰,以前你是春风的司机,车队有保卫科的人罩着,现在你下了海,还当是从前么?
真以为这帮人会让着你?
草莽的江湖,成王败寇,那是用命来填的。
“停车!”后面的苏大军人也坐不住了,巨大的压力,恐惧的本能使他放弃了思考能力。
人总是这样,习惯性的妥协,妥协着就失去了勇气。
“别特么说话。”小和尚从后面一把将苏大军锁住,任他如何挣扎,也不让他说话。
王永生直接从副驾上站起来,左手把住大车方向盘,左腿直接跨过去,右手挂档,左脚直接狠狠踩在林宏杰放在油门的脚上。
“啊啊啊啊啊!王永生我日你祖宗!”疼痛与恐惧使林宏杰血气上涌,林宏杰对王永生破口大骂。
“踩住了!冲过去,老子把老子祖宗刨出来给你日!”王永生一双眼睛红红的道。
……
风兮,雪兮,却见一辆巨型红色东风重卡,在公路上一往无前,甚至于越来越快,轰鸣着,摇晃着,像一匹脱缰野马一般,直接冲着木板扎了过去。
后面的车队司机都是和林洪杰配合了十几年的老兄弟,虽然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按经验紧跟前车总是对的。都紧踩油门,加大马力,跟着前车飞驰而过。
“啊啊啊,擦!”伴随着车内的人的尖喊声,车头直接将从中间将木板撕碎,零零散散的碎片瞬间散了一地。
几个拦路的汉子赶忙向路旁扑去。一个人躲闪不及,倒在路上,小腿被厚重的轮胎压过,发出清脆动听的响声。
……
大车平稳驶过农田,山林。
当车上人看见蜿蜒的松江,地平线已经在很遥远的后面。
林宏杰大口的喘着粗气,满面通红。
他转过头去。
他愤怒地,挣扎地,畏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
他想像着他面前的年轻人会用怎样一种方式对待自己,一时间,他想了很多。
然而,他没有看到预想里的东西
他只看到了一张笑脸。
“恭喜你。”王永生拍了拍林宏杰的肩膀,笑着说。
林宏杰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不能用人来形容,大胆,乖张,骄傲,疯狂,眼里满含这对生命的睥睨与轻蔑。
这种睥睨与蔑视不仅仅是对于别人,甚至于是他自己。
像明知道面前放了一柄装了子弹的左轮手枪,却还要恶狠狠地朝自己脑袋扣动扳机,而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受命运女神眷顾的天选之子。
但林宏杰不等不承认,命运向王永生发出的并不是一颗致命的子弹,就像这次堵在路上的木板真的只是一层薄薄的木板一样。
他甚至真的可以想象,也许这个现在还身无分文的年轻人,真的会有一天跨越层层叠叠的壁垒,来到一个他不敢想象的位置。
“你是怎么想的。”车已然行驶在平稳的公路上,林宏杰问。“如果那木板后满真的有铁栏,你现在已经死了。”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读过很多书,其中有一本名叫《堂吉诃德》,是我从老干部活动中心里偷出来的,书里面有一个搞笑的疯子,四处找人决斗,那时我什么也看不懂,扫了两眼,就将书放下了。”
王永生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眼神里空空的,早已没有刚才的嗜血与疯狂,这甚至让林宏杰形成了一种错觉,让他相信这似乎是一个安静、孤僻的文艺青年。
我后来明白一个道理,是我当兵时我师傅教给我的,他已经在两年前死在异国他乡。
当得知他死讯时我就知道,人生有时候并不需要考虑太多,死了便死了,在战场上为国家是这样,在生活中怎么就算计起来了,人活的是一口精气,就像堂吉诃德永远无法战胜的风车一样。
所以我宁可死得光荣一点,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下了车,任那些人摆布。”
“他们不过是要些钱。”
“你在路上开车开了十几年,怎么敢说这些人只是要些钱。”
林宏杰默然。
读过书的流氓真可怕,林宏杰想。
苏大军坐在后面,看着王永生刀削般的侧脸,听着王永生说的话,若有所思。
……
临近滨城,忽然看见一警车,闪着红灯,向车队驶来。”
林宏杰顿时一个机灵,有些紧张地看向王永生。
王永生示意他停车。
等大卡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路边后,王永生不急不忙地用手摇下车窗,将上半身伸出窗外,俯下身子,给车里的警察递了支烟。
“这是咋啦?咋搞成这样?”穿着制服的大头警察伸手指了指大车满是划痕的前脸。
“警察同志,后面有设卡拦路的。”王永生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那警察点了点头,点了烟,吸了一口,又问了几句,掉转车头走了。
“这就走啦?”小和尚在旁不解问。
“你看车屁股。”王永生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
小和尚看向后视镜,只见面包警车上面贴着巨大的红色条幅,条幅上写着:
“对正在抢劫的车匪路霸可以当场击毙,群众打死有奖。”
——滨城交警宣。
还真是民风彪悍的年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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