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斯文的注视下,李泰唉声叹气,默默不语。

在玄武门一事发生后,不仅是父皇背上了千古骂名。

甚至就连那个铁血铮铮,因平定乱世而受世人敬仰的陇西李氏,也被烙上了洗刷不掉的耻辱,任凭天下人讥讽却又无可奈何。

弑兄夺位,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它终究是违背了千年礼制与伦理道德,给世人留下了极度恶劣的印象。

这些年来,任凭父皇如何励精图治,威震四海,使得八方蛮夷来为大唐贺,但在世人面前,取得种种傲然成就的父皇,也始终挺不直腰杆。

甚至就连母后,也因玄武门一事而患上心病,险些郁郁而终...

既然夺位的影响如此深远,那对其中害处大有体会的父皇,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爱子反目成仇,因为储君之位再演玄武门之变?

李泰有些后怕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以父皇的性子,他只会在苗头出现前就死死掐灭,到时候就算是自己,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玄武门之变一事,同样也是几大国公默许父皇,在各自府中安插百骑眼线的重要原因——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绝不会再次武装篡位。

就连父皇最为依仗的国公,对夺嫡一事都要退避三舍,自己竟然被权利蒙了心,不知死活的一头闯进去...

会不会,自己能在坊间兴风作浪,全靠父皇的默许,他只是想用自己给太子磨刀,洗去太子身上的优柔寡断?

那太子改掉性子,最先要对付的还能是谁,肯定是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想到这点,李泰就忍不住的冷汗直流,哪怕身体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丝毫没有察觉,仿佛整个人都陷入泥泞中,难以自拔。

心神恍惚间,李泰耳边再度传来那道清朗的少年音。

只听李斯文不怀好意的笑道:“看来越王殿下这是想明白了。”

“也正因为如此顾虑,当初在灾民营时,某才建议蜀王,要么拜师卫公投身从戎,要么拜入太医署,当个悬壶救世的医者。”

“最不应该选的,就是死不悔改,仍然妄图沾染不该拥有的东西。”

李泰眼神闪动,怪不得...自己软禁的这半年时间里,太子和李恪的势力都不曾大幅扩张,亏他还以为,这俩人是知足了。

如今看来都是在暗中蛰伏,等待一鸣惊人的机会。

等李泰的面色稍缓,李斯文与他对饮一杯,语气真诚的说道:

“而今,某对越王殿下的建议也是如此,要么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要么从文,为我大唐培养栋梁,如此,殿下也不负人生一遭!”

言罢,李斯文看着一脸沉思的李泰,轻轻吐了口气,他也只能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看李泰能不能被自己忽悠住了。

于是轻轻放下茶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天色已晚,某便先行告退,日后再会!”

李泰勉强一笑,起身相送。

李斯文大步走出后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同时高声唱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李泰停在拱门下,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李斯文这半句残诗,分明是在告诫自己——青山夕阳亘古长存,但一切人为的丰功伟绩,最终都会被滚滚长河淹没,身死道消,早作打算。

原来在你眼里,本王就是一个注定失败的人么...何其可笑,自己自诩天资聪颖,结果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外人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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