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还这么小,现在外面也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出城呢?”
“对!对!如今外面盗匪猖獗,我们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离开郐县?”
面对这些美姬们七嘴八舌的急声询问,裴菱雪面露不耐地抬手做了个止的手势,等这些美姬们全都识趣的安静下来,这才冷声开口道:“都快点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别再来我这里耗费时间,这是夫君的吩咐。明日卯时便要出发,过时不候。”主母的一句过时不候,让美姬们顿时不敢再多话。美姬们见闹了一番没有探听出些什么,皆有些失落,却也乖乖地牵着孩子,转身便回了自己所居的小院落,急忙忙的开始收拾起行李来。虽然她们确实不想离开郐县这个安乐窝,但更怕被家主抛下。
她们作为林者云的姬妾,对林者云自然也是了解甚深的。心里都清楚,林者云心里除了那一双嫡生的儿女,其他的孩子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不过乃卑贱庶子,若碍了他的事,说舍弃就可舍弃,庶出子女尚且如此了,更遑论她们这些出身低贱的美姬?被抛弃不过乃平常事。一想到此,这些美姬们还哪敢再多试探。
“娘。”裴菱雪听到声音回头,便见是林知皇带着身形高大的忽红走了过来。
裴菱雪见是女儿,柔和了神色:“环儿,怎么还不歇下?身上可还疼?”
“外面搬东西的动静声太大,吵的女儿睡不着,这是要做什么?”林知皇环顾四周,故作不解的问。
裴菱雪思索了片刻,想着明早就要出发了,也没必要再瞒着女儿,遂小声道:“明早卯时,我们一家就要动身离开郐县了。”
“为何?”林知皇闻言眸色微闪。如此匆忙的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清早离城,这怎么看都像是要去逃命啊?
裴菱雪拉过女儿,对她附耳小声道:“你爹说我们得尽早离开此地,晚一点怕是就要走不得了,所以才会如此急。”
林知皇闻言双眸猛然睁大,心中立即警惕起来,林者云作为一县之长,此时竟欲弃城而逃?看来此城大乱乃必然之事,林者云作为县令已确定此城定守不住了。
转瞬间,林知皇又想到了前几日王大娘所说的城内粮价问题。由小见大,城内粮价尚且如此,那外面的粮食情况应比城内更严峻,只怕有钱也无处买粮。若他们这一家子带着部曲奴仆弃城而逃,所带的人马必不会少,若真要走,必要多准备些粮食与御冬的衣物才行。
林知皇想到这里快行了几步,随手打开了一个放置在院中已收拾出来的木箱,立即就被这木箱中所放金银珠宝给刺花了眼。
“娘?您不会收拾的全是这些吧?”林知皇震惊,转头嘴角略微有些抽搐地问裴菱雪。
裴菱雪点头:“你爹说要轻装简行,不好将动静闹得太大,娘也只得将这些最贵重的东西全都带上了。”
林知皇无语,得亏她对此城的安全早有所虑,一直紧盯着这府里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格外警醒,这才带着忽红来了裴菱雪院落一趟。否则等到明日,她一觉醒来,稀里糊涂被准备逃命的爹娘带上路逃亡,逃亡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待她饥肠辘辘之时,她就只能盯着这些不当吃,又不当喝的金银珠宝捶胸顿足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若是主家不能让随同逃亡的奴仆们饱腹,在这些奴仆都饿的活不下去时,他们会对主家做何?这简直是隐形的灾祸。
林知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温顺且诚恳的对裴菱雪建议道:“娘,我们是去逃命,将这些金银珠宝带在身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也买不着东西,无甚太大作用不说,还重量不轻,乃是累赘。外面如今十分缺粮,我们在外也买不到粮,反是粮这东西不能少带。金银珠宝我们留几箱备用就成,其余的全部换成粮食带上路吧。还有如今天冷,御寒的冬衣最好也都多备一些。”
裴氏见林知皇说话条理清晰,安排事情也周到,便知女儿的确是心有成算的,面上露出些笑意,又贴到她耳边小声道:“环儿,你不知,我们家的积蓄可都在这里了。郐县将要大乱,若把这些金银珠宝留下,可就都便宜了那些乱民了。到时我们家也就什么都没了,又吃什么喝什么,如何使奴唤婢,让手下部曲保护我们呢?”
“娘,就算如此,这些金银珠宝此时我们也不能带上路。您应该多去筹备粮食才对,部曲奴仆连肚子都填不饱时,又岂会再听我们这些主家的话?这院里的金银珠宝您留给女儿,女儿有办法帮您保全。”林知皇一脸严肃认真的和裴菱雪保证道。
裴菱雪细看了女儿好几眼,见女儿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思忖了半晌,最后放下了院内的这些宝箱,带着罗婆去筹备粮食和冬衣去了。
民以食为天,他们林府这么大一群人上路,光是部曲就有百余众,粮食确实是最重要的物资,不能少了。女儿有句话说的不错,等那些部曲奴仆跟着主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时,岂还会听他们这些主家的话?做好取舍的裴菱雪打定主意后,手脚也很是麻利,转身便去张罗起要带上路的粮食。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可不能再耽搁,得吩咐奴仆们赶紧行动起来才是。
林知皇刚才给裴菱雪打包票说帮她藏宝箱,只是为了先哄住人,让她尽快抓紧时间下去筹粮。对于把院里的这些金银珠宝究竟藏放在哪里,其实林知皇暂时是一筹莫展的。流民一旦冲击进城,第一时间就会冲进城里那些富户家里进行抢掠,首当其冲被抢的估计就是县衙后宅。
这处府宅必会被多人光顾,到时怕是连这宅子里的地皮都会刮下去三尺。就是把东西埋起来,也会有精明的人,根据土的颜色,以及松软度,找到东西藏处。这些东西藏在哪,估计都会被翻出来。要将这些东西藏放在哪呢?林知皇曲指敲了敲身旁这些堆放的宝箱,托着腮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忽红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边,守着她家大娘子。
半个时辰后,蹲的有些腿麻的林知皇突然一下站起身,扬唇沉声道:“哈,想到了。”
“忽红,传府内主母令,把府内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清出去,在让比列带二十余名部曲过来,把县衙后宅围守起来。没我命令,此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诺!”忽红立即叉手领命,下去传命。
林知皇见忽红下去传令了,先摇了摇僵痛的脖颈,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四肢,又倚着这些宝箱思索起别的事。
一柱香后,忽红略微有些气喘的回来复命:“大娘子,比列统领已将县衙后宅内的人全部清离,此处也已围守起来。”
林知皇点头:“好。”
“忽红,搬上这些宝箱,随我来。”
林知皇带着忽红去了那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茅房。
这里的茅房一进去就是一个大坑,上面架着两条粗粗的木板,木板下斜着一块大石板,是为了方便排泄物落下后顺利滑入坑中所设。该大石板底下呈中空状态,正是藏放东西的绝佳位置。
流民们再如何翻找也难想到,最是腌臜简陋的茅房落屎板下,会藏有金银珠宝。
林知皇将忽红带至一处茅房前停下。“忽红,茅房内那块斜放的大石板,你一人可抬起吗?”
忽红闻言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气,又估算了一下那块落屎板的重量,对林知皇肯定地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林知皇颔首,认真的吩咐道:“将茅房内这块落屎石板搬起来,把这些宝箱塞进去,再把这落屎石板盖回去复位。县衙后宅内每处茅房都如此办,直到藏完这些宝箱。”
忽红听完此吩咐,才彻底明白过来大娘子此时带她来茅房的用意,眸光大亮的赞道:“大娘子急智!”
之后,县衙后宅中的五所茅房,一一都被忽红搬开了落屎的厚重石板,在下面塞满了宝箱。等忙完一切,忽红还细致地遮掩了落屎石板被搬动过的痕迹。忽红回来向林知皇复命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原始的芬芳。
忽红复命后,林知皇又仔细的全部查看了一遍,见五所藏宝处都毫无破绽可言,嘉许地拍了拍忽红的肩膀,夸赞道:“做的不错,细节处也做了遮掩,辛苦了。”
“大娘子,奴婢不辛苦。您是信任奴婢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奴婢去办的。奴婢一定对此事守口如瓶,绝不辜负您此时的信任。”
在忽红看来,藏宝这么重要机密的事情林知皇都交给了她来办,由此可见林知皇是有多么的信任她,这是在拿她当心腹相待才会如此。她一定紧闭口舌,定不辜负大娘子对她的这份信重。
林知皇对自己看人与用人也是有几分自信的,再次抬手拍了拍忽红的肩,温声道:“好了,忙活了这一通你也累了,身上的这些污秽物也要去净一净,你先下去梳洗休息一番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可不能将我的忽红给累坏了。”
“我的忽红”这几个字让忽红更加精神抖擞,立即抬头挺胸的洪声回道:“大娘子,奴婢不累,您还要何吩咐只管说来,奴婢定给您办好来。”
林知皇被忽红逗乐了,摇头轻笑道:“好了,快下去梳洗休息去,莫要再贫嘴。”
忽红笑呵呵的退了下去,心里想着还是要梳洗一番的,免得熏坏了她家大娘子。梳洗完了,她就立即过来伺候大娘子。她如今可是大娘子贴身丫鬟,哪有大娘子还没歇下她就歇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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