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一头雾水,“什么叫打过,但是没见过。”

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柳元。

莫余强撑着耷拉着的眼皮道:“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问题?”

柳元道:“好奇而已。”

莫余满不在乎的说:“有什么可好奇的,从古至今不都这样的吗?再说了要知道早就知道了,我们这种底层还在为明天还活不活着发愁的人的用不着关心这个,我们只需要关心怎么安全度过这一夜就好。能活一天是一天。”

莫余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要我说啊,这黑色雾气多半是哪个恶神弄出来的,你看这塑像就是通过点神弄出来的的。”莫余指了指床头的塑像。

柳元闻言歪头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

“相信啊,怎么不相信了,不相信的话万一这神像不庇护我了可怎么办!”

柳元听后又疑惑的看向了雕像,雕像像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不刺眼,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丝丝缕缕的烟气在触及雕塑时无声无息浸入雕像里,在黑夜里这光的范围是安全的区域。

黑夜对于人们来说是危险的,无论武者还是普通人。

窗外很寂静,没有风声,没有蝉鸣蛙声,涌动的浓浓黑雾昭示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荡。

柳元大概能够猜得到,那应该就是人们称呼的诡异,不可触摸,不可见,行踪不定。

“是啊,能活过这个诡异的夜晚才是最该想的!”柳元长长的叹气道。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期望能够在危险的黑夜活下去,见到第二天早晨第一缕阳光才是最应该想的事情。

旁边床上的莫余转了一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有节奏的鼾声响起。

柳元睡不着,每晚这个时候脑子里纷总是繁杂乱,就好像白日里修炼占据了他的脑子,这些思绪被压制,然而到了晚上思绪狂涌而出,天马行空就像一团乱糟糟的线团,没有头没有尾。

自他记事起便是在河西镇的慈幼局。

慈幼局是擎苍国专为孤儿,残疾,有病的被丢弃的小孩设立的一个官方机构。

河西镇的慈幼局局长是一个叫裘虎城的人。

在那里柳元遇到了让他难以忘记的小女孩雨荷。

记得第一次见雨荷是自己六岁时。那时候雨荷五岁,雨荷也是在那时被带到了慈幼局。

在记忆中雨荷最常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衣服。

雨荷进慈幼局那天穿的也是这件粉红色的衣服,她头上扎着两揪小辫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柳元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她进慈幼局那天,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对着自己甜甜的喊了声哥哥。

童年的记忆随着身高不断增高,心智不断成熟间不断模糊、消退。就像千古的画作古物在时间侵略磨蚀下,变的斑驳发黑发旧。

在慈幼局里除了记忆深刻的雨荷外柳元最无法忘记的就是慈幼局的局长裘虎城,如果说雨荷带给自己的是美好回忆,那裘虎城带来的无疑是恶梦、是深渊里索命的厉鬼,他在柳元心里深深的刻下黑色痕迹,郁结成黑色的肉瘤,无时无刻不在侵扰刺痛着柳元。

斑驳记忆中,裘虎城偷偷用慈幼局孩子祭祀。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发现的,模糊的记忆中在那是一间昏暗的密室,不摇曳的油灯映照着这灰暗的地方,密室内正中央高台垒起,高台之上矗立着的雕像不可名状,散发着诡异与不祥。

台阶上,如泼墨般的深红颜色深深地嵌进台阶缝隙,侵染进石板里面。

柳元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头皮发麻,不住的颤抖着,冷汗直流。

透过密室门缝隙,他看到裘虎城扯过关在石牢里的小孩。锋利的匕首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唰”

没有多余的动作,匕首平滑的割断喉咙,鲜血顺着大动脉喷涌而出,洒在了雕像上,流淌到台阶上。

而雕像则是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变化。

扭曲、翻腾、吞吐。

一股黑气喷薄而出倾洒到裘虎城身上。他双臂展开,头仰起。

柳元觉得他大概很舒服。但是,自己却只感到一阵阵冰寒,刺痛着皮肤。

这些场景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磨,反而日渐加深,形成了一幅心里的画作,时常在柳元脑子里闪过。

柳元觉得自己幸运的,和雨荷一样的幸运。雨荷来慈幼局后没多久被一个大户人家带走了,而柳元则是被莫余父母领养了。当时,莫余父母打算领养一个孩子,一眼就挑中了自己。

莫余家庭中,莫余父亲叫莫大山,一品武者,母亲叫刘雪。

莫大山平时多是接一些散活,不危险,钱呢够生活,偶尔也能够吃上一两顿带有荤腥的菜。

柳元来到后,吃穿和莫余同等对待,无论是吃穿上还是学院教育上都是一样,没有偏颇。

他很感激莫余父母能够将自己带出慈幼局那个危险的地方,更感激莫余父母的关心。

在他心里早已将莫大山和刘雪当成自己爹娘。

他眼睛盯着浓浓的黑雾翻滚,脑子里各种思绪就如同窗外的黑雾一般翻滚涌出,争先恐后的浮现脑海,有在慈幼局时候的事,有来到莫余家后发生的温馨的小事,也有在学院里发生的事……

旁边传来莫余有规律的喘息鼾声,柔和的光照亮宿舍的每个角落,不留一丝黑暗。窗外是幽暗寂静的翻滚黑雾。

良久,柳元才不知不觉入睡。

暗夜还在继续,这是属于它们的狂欢盛宴,黑暗压迫着光,诡异在游行。

这个世界的人是困苦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在睡梦中被吃掉的人。

他们每天的愿望是能够见到第二天早晨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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