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柱子撇在身后,吴纤葵抱着石头一路走过来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她不再愿意让刘彣帮忙挪动石头。石柱在更加冷的地方会出现更多损坏,如今看到的柱子让人怀疑能否支撑得住上方弧顶,而两侧青砖和铺路石板也有残损残缺。

冷风扑打着往脸上来,寒冷的空气带着低下的氧含量都令人难以忍受。

路走了半小时,吴纤葵被迫扣上了呼吸面罩,她吸过几口空气稍有缓解,再把面罩取下交给刘彣,两个人轮换着享受氧气的滋养。这边的石柱风化较为严重,所有的雕刻图案与之前风格不再相同。

走累了,吴纤葵便放下石头歇息,眼睛时刻保持专注的警觉,处处透露着提防的小心思。

当刘彣不再将手放在石头上,激活出来的投影也重新钻回了石头当中,取代以蓝光作为照明。他问了几次关于石头的讯息,女孩对此一概不知。

揣摩半天,刘彣只觉遗憾,不知道中年人看到那道投影会作何感想?研究来研究去,大梦一场不说,竟也错过了最为关键的机遇。

可以肯定的,投影出的内容是几个地点,要想知道更多,那些地方非去不可。创造这块石头的人把一张地图塞进了石头,是便于保存还只是无聊到大费周折?

刘彣无甚所谓,投影的信息对他来说还太早太远,且他已经把石头送给了准备带离自己的女孩,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重归人类社会,往后走一步算一步。当接受了很难重回自己时代的现实,就要融入如今的时代,先安生立命,才可以获取更多的资源和消息。

其实关于以后的事,他本人都没打算好,突然加入陌生的世界,和才出生的婴儿没有区别。要从一声啼哭中告诉世界,要在一次次蹒跚学步中了解世界,还要从咿呀学语中经历世界。

眼前是未知的,令人期待的,同样也是无法预测的。

思考以上问题时,K003被女孩抢了回去,女孩严肃地说石头是她的东西,不准别人在碰。

刘彣虽点头,多少也有懊恼在心头,那一瞬间,他只愿意相信石头是他白衣朋友的东西。

等后来,女孩交给自己呼吸面罩的那一刻,隔阂才被粗浅的信任取代。

女孩靠着K003抬头,素面朝天,代表无限的遐想。刘彣紧急呼吸几口氧气再交还面罩,一个人来到快成为沙土的石柱前驻足赏析,从几分钟前路过的石柱开始,往后的柱子图案完全是另一个讲述,他由于赶路无暇观看。这会儿女孩抱着石头走累了,刚好腾出来时间,能静静推断石柱雕刻的故事。

“这些柱子真有那么好看吗?”女孩托着腮问,“明明全是一个样子的,还有看下去的必要吗?为什么不休息一下?”

“我不累,多活动活动还暖和。”

“这条路应该直通外界,但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我们只有一个呼吸面罩能用,最好先分出一个到前面探路,恶劣的自然环境可比百兽更加危险。”

根本不需要细想,两人全心知肚明,越走越冷,氧气也持续降低,贸然走出去要面对的很可能是荒凉的赤地平原。往日里,刘彣还能套着氧气瓶外出探索,失去工具辅助,他不可能在寒冷和低氧含量的情况下存活。

两个人,一份财物,仅供一人使用的生存装备,在任何时候,都是摆在求生本能面前的致命难题。

也正因为都想到了这一点,提议出来后,他们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而数分钟的沉默后,刘彣终于辨认完风化石柱上的内容。

雕刻的故事很简单,说的某天有一个人梦到了仙人指路,他跟随着梦境的引导来到了大树前,神仙树为他指点了成仙大道,这人也为神仙树招揽了众多信徒。

以上都是刘彣半猜半蒙出来的,石柱的雕刻到处充斥着扑朔迷离的神秘,看的人不寒而栗。

他本打算把故事分享给吴纤葵,但一想后者对自身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便按捺住了分享欲。在回头预备问一问是否继续赶路时,对上了女孩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想起了女孩说出的提议,他才欣然回答:“我这身衣服无法抵御寒冷,所以不能长时间行动,姑娘,只好辛苦你去探路了。”

吴纤葵长松上口气,也在准备离开时察觉到被忽视的问题,关于前路的照明问题。目前,他们保持通道亮光都来自于K003,石头也只在刘彣附近才会产生光照。

K003俨然是一封宝箱,钥匙只在刘彣一人身上。

女孩满面愁容,蹲在地上双手挠头,在无解的死局前辛苦却找不到解决办法。所在的地方又找不到引火之物,即使找到了,火也只会分走更多的氧气,预计走不了多久就要熄灭掉。

思来想去,吴纤葵如泄气的皮球那样说道:“为了防止我带着宝贝逃掉,这石头就给你照明用吧。”

刘彣还想说什么,被女孩伸手制止,后者扣好面罩逐渐走出了蓝光笼罩的范围,脚步声从悠长的通道中变弱再到听不见。

等女孩走远了,刘彣注视了前后都有的黑暗,而后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尽心等待。

起初,他还能把等待当做主要任务,慢慢的时间长了,等待也煎熬起来,脑子里更开始胡思乱想。

记忆里,不管是白衣中年人还是吴纤葵,他们口中的异种全是两百年前突然出现的,皆因为鲸鱼产下的卵得以出生。和此处石柱记载的内容出入甚大,观石雕记载,很久以前就有人找到了诱导者,至少找到了和诱导者类似的存在。

倘若在很早的时候,地球就已经诞生了诱导者,那和后来的异种有哪些关联?还有,聚集过那么多信徒的神圣巨树,经历岁月沉淀过后,又为何再无延续?

偏偏的,人们把K003拿到巨树存在的地堡研究,这其中的是否存在隐秘?

苦于手头匮乏的资料,刘彣不能联系到更多,杂乱缺失的残页堆放到一起,无法拼凑出完整的书籍,面前的人心痒难耐,无处着手。

他从K003的思绪一跃跳到了如今的时代上,对不了解的新世界满是新奇。

比方说这里的人以何种面貌生存?平日的衣食住行都是什么样子的?幸存者联盟、公司、地堡、八足神教,三大势力又有哪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都那么迷人。

再往后,他不再幻想未来的日子,思绪重回到往昔,那个已经存在于两百年前的世界。

假如在寒冷潮湿的通道里升起一团火堆,再搭配上一口鸳鸯锅,然后接一杯热水或一杯烈酒,将是何等美妙的享受?锅子里下上汤底,配上几碟碎菜,等汤热起来涮上食料。能蘸上各种酱料把食物往嘴里一送,严寒里的心得到满足的温暖,人间一趟也许值得。

可人的欲望不会就此止步不前,吃过了火锅又会想到别的东西,那种求之不得的更上一层楼。

全是乱想,从人的欲望很快想到了几本书,从书上的内容飞出来,飞掠的思想到了电影电视上,球赛、肥皂剧、高分影视、AR眼镜……

他又想到了寰宇公司的太空计划,一项被同行甩在身后的探索之路。

也不知想了多久,更不知现实中过了多久,刘彣看着更深处的黑暗无所适从,他想在通道里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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