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天气尚好,不冷不热,宴会设在芙蓉池第一景“星落不系舟”,二妃早早来到,并排坐在池边赏菊。
多年以来,二妃相依为命,文御未曾偏颇薄待过半分,前朝后宫亦无利益冲突,故关系甚佳,林幼薇待安乐公主甚好,伊华妃也知投桃报李,在林幼薇怀孕后对其颇为照应。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也还是她们二人相依为命,靠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生存。
林幼薇掩口笑起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并不避讳地反驳华妃,与其说她们两个靠这个孩子,不如说她们母子三人靠裴靖。
华妃低低念了声“是啊”,目光定定地望着面前开得拥拥簇簇的菊花,怅然无言。
林幼薇握住华妃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说,人各有命。
华妃勉强露出个笑容,她何尝不知人各有命。
她早已不是十几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那时不信命,自诩饱读兵书,便妄想追随父兄去战场上闯一闯,又以为可以嫁给凉国大长公主的儿子,实现自己的梦想。想来想去,想得天花乱坠,最后还是如父母所愿做了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困在这里蹉跎时光。
林幼薇莞尔,道未来未必如此。
华妃眼中闪过讶然,侧身轻轻倚靠在林幼薇肩上,无端喟叹一声。她的目光穿过金黄的花丛,不知看到了什么,杏眼灼然生辉。
有过中秋宴的教训,文锦行学乖了许多,嘴巴闭得跟蚌壳似的,轻易不敢说话,裴靖话也少,一路上便多亏宁宴与文禾帮忙活跃气氛。只是兄妹二人总是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便翻了脸,旁若无人地追逐打闹起来,扰得道旁繁花枝叶零落,簌簌洒满步道。
其实文锦行很想和裴靖说话,无奈裴靖目不斜视,导致他试探的目光总是落空,每每酝酿出搭讪言辞,那对兄妹便又似蜂蝶般呼啸来去,在旁边呜嗷喊叫,吵吵嚷嚷,搞得他有话说不出,气得干脆不说了。
一行就这般有人冷漠、有人憋屈、有人吵闹地往前走着,终于走到不系舟。
远望舟上二妃,文锦行不由得双眼一亮,抛下裴靖三人快步行近,近观更是按耐不住倾慕之心,尚未醉酒先露原形,一口一个“神仙婶婶”叫着,言行轻浮不可尽言,虽非明目张胆的调戏,却也令人厌恶非常。
二妃气得脸色通红,宫女正欲斥责,却见文锦行的身体突然矮了下去,接着“咕噜咕噜”滚下台阶。
其人一路滚进花丛里,压塌了一大簇金菊,一身深蓝锦衣遍染灰尘,梳得紧实的头发也乱了,躺在地上狼狈不堪,抱着左腿面露痛色。
裴靖弯腰看着文锦行,脸上满是关心,然吝于出手相助,反而有闲心夸赞文锦行这身金花蓝布的搭配很好看,顺便将手里的小石子抛到花丛里去。
宁宴“哎呀哎呀”叫着跑过去,关切地询问文锦行的伤势,又摒退内侍宫女,要亲自扶大侄子起身,不料脚下一滑,不但将文锦行摔了回去,且将自己绊倒了,整个人狠狠砸在文锦行身上。
文锦行惨叫一声,不知伤到了哪里,只见脸色惨白,望之离死不远。
宁宴夹着嗓子撒娇,要裴靖扶他起来,起身时撑了文锦行一下,那人又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文锦行伤势严重,二妃吓得不轻,忙叫人将其抬回王府诊治,片刻不得耽搁。
烦人精一走,剩下的人喜笑颜开地享用了丰盛的重阳宴,将赴宴的主角全然抛至脑后。
因各有所忙,宴席早早散场,裴靖见了文御并未告状,只说文锦行不小心从石阶上摔了下去,伤情颇严重,不过已送回王府医治,不必担心。
讨厌归讨厌,文御还是派了太医去王府探望,得知文锦行摔断一条腿,他立马看向裴靖,只差明着问“是不是你干的”。
裴靖见文御看她的眼神里藏着一种甚为复杂的情绪,说不清具体是哪一种感觉,好像有点不可思议,一番思忖后,决定替宁宴揽下罪责,宁教文御对她失望,也不能使兄弟阋墙,以免渔翁得利。
文御认为裴靖从不无的放矢,当下便认定是文锦行言行无状在先,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宽慰裴靖莫生气。
文锦行的僮仆本想代主告状,见此情形只好悻悻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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