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代国公自会帮我,”裴靖托着腮,发出感慨,“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错了,不是人奇怪,是你奇怪,”盛瑾瑜敲敲窗台,负手离去,“吃饭。”
裴靖暂时不饿,便端了碗鸡汤回来,放在火盆上温着,直到烤干了也没有喝一口。
翌日清晨,杜六郎僮仆递帖,称午后欲登门拜访。
裴靖压下帖子,称要与下属议事,请其改日再来。
她是很忙,但见个人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暂时不想见而已,她将安抚杜六郎的任务交给了盛瑾瑜,这二人从前便是好友,现在和将来应该也是好友。
杜家僮仆走后,明庭竹的僮仆紧跟着递帖,亦称午后要来。
裴靖接下帖子,请申时正相见,她就不信劝不动明庭竹。
未时七刻,工部的人离开,一刻钟后,明庭竹准时前来,被孙荣洲请到打扫妥当的书房,关上门与裴靖说话。
见人落座,裴靖当即开门见山,“我想昨天宴哥与怀瑾已与明校书说得很清楚,我们这种人任性妄为是何后果,不知明校书还有何疑问?”
明庭竹放下茶盏,抬头直视着裴靖,“我没有任性妄为,倘若我去找陛下为我们赐婚,那才是真的任性妄为。”
“天威不可侵犯,你拒婚即是妄为。”
“天子乱点鸳鸯谱,难道不是妄为?”
“婚事未竟,你又怎知婚后不如意?”
“我们未在一起生活过,你又怎知不合适?”
“我已与凉国侯通答婚书,断不可能取消。”
“既然如此,盛十四郎算什么?盛郎君可以,我为何不可?”
“怀瑾为天子所赐。”
“我亦愿为天子所赐!”
“我不愿意。”
裴靖话音落地,明庭竹脸色剧变,他或许从未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以至于眼圈迅速泛红,泫然欲泣,半晌才艰难地问出一句“为何”。
裴靖吹开茶汤的热气,飘起的乳白水雾遮蔽了视线,“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无暇处理琐事,你入我府邸将与同僚无异,何必多此一举?何况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会对你予取予求,陪你嬉戏玩乐。”
明庭竹急切地说了声“我知道”,生怕答晚了被裴靖误会他在犹豫,“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滥情的人,可为何盛郎君可以留下,而我却不可以?”
“我不在时,他帮我应酬人情往来。”
“我也可以!”
“我已有他,为何要你?不需要那么多人。”
“那凉国侯……”
“抱歉,原因复杂,不便细言。”
裴靖浅浅啜了口茶,自水雾中抬眼看着面前之人,另外两张与之相似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倘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是那二位,说不定她会仔细考虑一下再拒绝。
明庭竹垮下肩膀,眼神寂然,整个人仿佛破碎的琉璃,“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肯答应我,我并未奢求过你的偏爱,只想陪在你身边而已。”
“既然万般不求,何必如此执着?”裴靖越发看不懂明庭竹在想什么,“做同僚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明庭竹摇头,“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
“五品以上及中书门下供奉官、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为常参官。”裴靖给这人指了条明路,不过除上朝以外,她不希望任何同僚出现在她面前,因为这通常意味着又有麻烦需要她处理,能歇着为什么要干活?
明庭竹气得捶了下案,“不止是皇城,我想在家也能见到你!”
“你随时可以来我家吃饭,”裴靖半安抚半威胁地劝道,“但你需知,你的执意妄为会导致你我两家的关系岌岌可危,更会导致陛下与国公、国公邸与裴州唐氏及其门生故吏的关系江河日下,如此纷乱危险的时局,是你愿见的吗?”
明庭竹嘴唇嗫嚅而无言,相视良久,他终于颓唐地垂下头颅,低声说了句“不愿”,内心的不甘与无助溢于言外。
裴靖饮尽茶汤,将茶盏反扣在案上,“在其位思其政,我们的身份容不得我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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