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诺期待地问:“什么?”
“自知之明。”
裴安诺不满地喊道:“江从吾,你这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江从吾不以为然地说:“不是吗?裴远尘不吃辣、不吃甜食,不吃一切零食,不喝酒,不喝咖啡奶茶,只喝纯净水。衣服裤子只有三个颜色:黑白灰。某天在研究院,他白大褂里竟然出现了一件浅蓝色衬衫,于是乎成为了当天八卦讨论的焦点。不打游戏,不聊天,没有朋友圈,常年随身携带 Mac笔记本和一支藏青色钢笔,电脑桌面是一片纯白,手机屏幕是一片纯白。这样的人不够奇葩?”
裴安诺反唇相讥道:“你不也差不多,凭什么嫌弃我哥。”
“我喝鲜榨果汁,吃甜点的。”
裴安诺问:“你是觉得我哥配不上你?”
江从吾想了想,说:“他完全不缺追求者,包括但不限于教授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甚至研究院里主动示爱的女同事也不少。我配不上他。”
裴安诺觉得江从吾有点故意找茬,不爽地说:“我不过受人所托,来跟你解释一下,我哥自律,洁身自好,感情经历简单。说完了,我走了。”
“你不吃了吗?”江从吾追问。
“气饱了,你自己吃。”裴安诺夹着包,气鼓鼓地走了。
留下江从吾一人,她仰躺在沙发中,闭目养神。裴安诺想说什么,江从吾早就猜到了,裴氏的新闻不是挂在经济版块,就是登上娱乐头条,她不是活在真空里,不可能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外资恶意压低股价,收购了大量裴氏股份,企图控股裴氏,两方打的如火如荼,至今依旧是商界的热门话题。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裴远尘的前女友未婚先孕的消息,坊间传言孩子的生父是裴远尘,女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裴远尘也一直没有发声,被外界视为默许。
江从吾了解裴安诺的个性,藏不住心事,憋不住话。她来赴约,是想知道真相的,临了她又改变主意了,她心里生出一丝恐惧,害怕听到那个自己揣测了无数次的真相。
江从吾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睁开眼,转头一看,裴安诺很不爽地瞪着她,“怎么又回来了?气消了?”
裴安诺把包扔到沙发上,“我饿了,次次都是我受你的气,凭什么?”她向侍者招手,“加一份佛跳墙,不,两份。最好的奥希耶白葡萄酒,账单给她。”裴安诺指指江从吾。
江从吾主动给裴安诺夹了菜品,“想说什么说吧,我不抬杠。”
裴安诺见江从吾这样,又心软了,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大哥同恶意收购华荣的外资斗得两败俱伤,大哥拿出他生母、爷爷留给他的全部身家去抗衡外资。最难以启齿的是,她发现裴太太,自己的母亲联合外人做空华荣,不管母亲是为了帮助弟弟争夺华荣的主导权,还是蓄意转移财产,都是被家族不容的行为,这种端着裴氏的碗,砸裴氏锅的行径,她怎么说得出口。
裴安诺心不在焉地扒拉碗里的饭食,思量着:如果她是江从吾,一定抓住裴氏虚弱的机会,解除婚约。依照大姑的分析,如果江从吾现在解除婚姻,大哥将会腹背受敌,裴氏能不能扛得住这一次次的冲击,就难说了。她能察觉到母亲的所作所为,大哥、姑姑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不可能毫无觉察,母亲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后果……
江从吾突然开口:“孩子是他的吗?”
“不是。”裴安诺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确定?”江从吾盯着裴安诺。
裴安诺看着江从吾的眼睛,犹豫了,如果她骗了江从吾,她们的友谊也就画上句号了,“我,我不知道。大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从吾放下筷子,看着窗外许久后,说:“裴氏不会腹背受敌,专心对付他们,他们的手段很坏很坏。”
江从吾起身结了账,独自离开了。
裴安诺给大姑打了通电话,“大姑,谈完了,很顺利。”
裴宣馨说:“知道了。”
挂断电话,裴安诺觉得有些难受,不知是江从吾的大度、仗义让她愧疚,还是同为女人,深知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易、委屈。
不管经历再大的风雨,生活终要归于平寂。
江琢如越来越少去归一斋,每周一去医院探望顾教授,每周四下午去滑冰,她独自一人在冰场滑翔、飞舞、跳跃。一男子走进冰场默默注视着冰上孤寂的身影,“哐”一声,江从吾摔了出去。
男子惊呼道:“小五,抱头,躬身,压低重心。”
江从吾反应迅疾地完成了抱头、躬身的保护动作。男子飞奔向冰场,连滚带爬地摸到江从吾身边,“受伤没?活动一下。”
“江之栩,你回来了。”江从吾顾不得自己的伤痛,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回来了。”男子扶起江从吾,“我背你。”
“没事,能走,哪里就那么娇气。小时候我们训练比这个苦多了。”
江之栩说:“心情不好就不要做高难度动作,很容易受伤的,你的脑袋可不能受伤。”
他执意要背江从吾,江从吾不肯,“你的腰上有伤,我能走,你现在太值钱了,磕碰了,咱家可赔不起天价的违约金。”
江之栩没办法,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往更衣室走去,江从吾换好衣服出来,江之栩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大背包,说:“我的保姆车在外面,车上有跌打损伤的药。”
两人上了车,司机就启动车子往城外开。江从吾撸起袖管、裤腿,胳膊、膝盖上都是淤青,新伤盖着旧伤。江之栩将中药贴敷在她膝盖上,又取出药箱里的绿色药膏,一点点往她胳膊上涂抹,见江从吾疼得龇牙,江之栩说:“怕疼还不好好保护自己,活该。”
江从吾做个鬼脸,“江之栩,你拿个奖,口气越来越大了。谁没拿过奖似的。”
“叫哥。”
“你就比我十个月,叫什么哥。”江从吾毫不示弱。
江之栩故意在伤口上涂了厚厚一坨绿色药膏,蛰的伤口生疼,“大十个月,也是大。再以小犯大,我……”
江从吾认输了,“得得得,四哥,疼,少涂点。”
江之栩满意地点头,“带你去我工作室看看,虽然是临时的,还不赖。以后每周一下午,我派车去接你,你来工作室陪我练舞,不准再去滑冰。”
“我不去,你的舞太难,跳不了。”
“嘿,妈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冰场太寒凉,不准你再去。想运动出汗,跳舞、拳击、冲浪随你选。”江之栩想想,又说:“拳击不行,你那脑瓜子受不得震荡,还是跳舞最安全最适合你,就这么定了。”
江从吾没再争辩,她的四哥一会儿一个主意,说不定下周自己就改主意了。
此后的每周一下午一点,一辆黑色保姆车准时停在女娲门口,江从吾被逼着跳了一个月舞,似乎找到些感觉,她渐渐喜欢上去舞蹈工作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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