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萧景羲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她笑笑,茶杯又往前递了递。
萧景羲哼了一声,接过茶杯灌了下去,看都不看丢到了小桌上。
李玉晴笑了。
“尸位素餐,贪赃枉法,自古至今从未断过。”她叹息着,啄了口茶,继续道:“你想要微服私访,不就是想看到真正的天下,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有什么好震怒的。”
“可……“萧景羲张嘴就要申辩。
李玉晴轻拍他的手臂,安抚道:“水至清则无鱼,天下原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池塘,每个人都想从中捞取好处,你要做的不是让天下没有贪官,而是要让他们明白,他们只能在你允许的范围内贪。”
“他们怎么会听我的。”萧景羲苦笑,身侧的手骤然攥紧,“他们眼中只有世家,没有皇权,更没有朕。”
“那又如何?”
李玉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没有的让他们有,记不住的打一顿就能记住,还记不住就继续打,打死,打服,打到他们做梦都不敢忘记。”
“姨娘……”萧景羲仔细打量着她,恍如初见,“在宫中委屈了。”
“嗐,委屈什么,这都是你祖母教的。”李玉晴随意地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
“祖母?”萧景羲圆圆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地问道。
李玉晴见他难得迷糊的样子,心下一片柔软,抬手点了下他的额头,“天下间的事儿没什么能瞒得过你祖母,她猜你此次出门乍然遇见这些污糟事,必定会暴怒不平,拉着我叮嘱了许久……”
她顿了一下,直视萧景羲,正色道:“她真的很疼你,不想你们几个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想到出宫那晚的场景,她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入宫多年,她从未见过太皇太后露出那样柔软又坚毅的一面。
她还记得唐如玥仰头看着浩瀚星空,口中却喋喋不休,恨不能事无巨细全都灌进她的脑海。
她说:“孩子们大了,就要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景羲很好,也许会是个好皇帝,但在此之前,他要先看过世间最恶,知晓世间美好,方能领略权力的真正意义。”
萧景羲有世上最好的老师,内阁六部无不尽心竭力教授,怎么看也不像是太皇太后口中不知世事的样子。
李玉晴不解,也曾问过。
唐如玥告诉她,“皇宫内苑可以揽尽天下英才,奏折上能看到百姓皆苦,书里能读到山河万里,可他如果不走出皇城,永远也不会知道百姓的苦到底能苦到什么程度,他心中的万里山河,不止有山水疏阔,还有刀下冤死的亡魂,高台之下的累累白骨。”
李玉晴在边关多年,战场的尸山血海并不可怕。
百姓食不果腹,卖儿鬻女,易子而食,那样惨烈的画面,让人从骨头里发寒,见过便会成为一生的梦魇。
李玉晴将那晚的唐如玥深深的记在心里,直到那一刻,她才真的看懂这位大夏最尊贵的女人。
萧景羲却丝毫不知,只以为是皇祖母的嘱托,让李雨晴宽慰他罢了。
李玉晴也不解释,转而问道:“外面的事儿,你打算怎么管?”
萧景羲扯出一抹笑意,低语道:“那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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