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因有孕在身,遂才搬到了南面小楼静养。

此刻夜深人幽,万籁俱寂。

但在宋季的神识中,王员外已立在门外多时。

而他见自己被发现,喟然一叹,也就走进了房间。

“哎,仙师大人,又何必去试探我的夫人呢。”

王员外这时已少了几分殷勤,面带肃然,颇有一副当家多年的,家主威严。

“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夫人见自己丈夫进来,握着掌心金锁,急忙问起,想要知道事情真相。

只是,王员外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宋季后,才望向自己夫人肚子,深深道。

“夫人,你还记得我们刚成亲时,有多恩爱吗,那时我贪玩误事,被母亲关在祠堂,是你,偷偷翻墙,给我送来吃食。

我与人打赌输了,也是你偷偷拿出体己钱,帮我还清赌资…

后来,我亦心悦你,哪怕我们多年未有所出,母亲一气之下,给我安排了十三个通房。

可我,最看重,最爱敬的,依旧是你。”

王员外露出几分追忆,似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但,他突然语气一缓,面色也变得灰暗,黯淡道。

“可夫人…我是家里的独子呀,你…明白吗?”

“王家…独子…所以,你就去十里坡,找了那个大和尚是吗…”

王夫人也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颓然坐下。

“没错,大和尚说我子嗣艰难,又已年迈,内精不足,只有用我这嫡亲的八个女儿,才能换来第九胎…一个男丁的机会。”

“所以,丽华是你推到井中的,剩下几个女儿的尸体,也是你挖出来,然后丢到井里的…”

王夫人绝望的闭上双眼,泪水早已满脸。

“对,夫人,现在八个女儿都死了,你这一胎,一定会是个男孩,我们王家,有后了…”

王员外兀然抬起头,灰暗的脸上,浮现出亮光,甚至,还有几分异样的亢奋。

“我王家的根不会断,祠堂也会有香火了…”

“男孩…就这么重要吗,不惜让你舍弃自己的数个女儿…难道你忘了,若不是你母亲,你早被父亲的几个姬妾害死,她,也是女子…”

王夫人看着面上渐渐显露疯狂的丈夫,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面如死灰。

“不…不一样的,夫人你不懂,族里的那些老家伙,就等着看我笑话呢。

他们日日念叨,笑我王家没有后人,死后,连个摔碗的人都没有。

这下不会了,终于能让他们闭嘴了…

我王家的根没有断,祠堂的香火也会延续下去…”

王员外眼中疯狂更重,但忽然,他转身望向宋季。

“仙师大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此事的?”

……

宋季在旁边,静静看着一切,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副模样。

原本说好的消除邪祟,怎么,就变成了有关子嗣的闹剧。

不过,沉吟少许,他还是解开了王员外心头的疑惑。

“刚开始,也不过是一些猜测…直到我将金锁交给王夫人…”

宋季缓缓说道,在斩杀第一个怨婴时,他并未发现异常,只当做普通邪祟处理。

但后面接连出来的几个怨婴,让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这些怨婴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南边这栋小楼…且它们,还带着浓浓的怨恨。

所以,那个时候,宋季就在疑惑,此地,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引得它们如此?

现在宋季明白了,她们是在嫉妒,是在怨恨,是在憎毒。

她们嫉妒,王夫人肚里的那个孩子,他从出生,就注定会得到万千宠爱。

她们怨恨,同样是王家血脉,可为了他,就需要牺牲她们八个。

她们憎毒,被自己父亲,亲手掩埋在冰冷的古井中,暗无天日,孤苦伶仃。

这,是何其的不公。

所以这股浓浓的怨气集结,最后竟在井底形成了怨婴。

“原来是这样…大和尚当日说,他法力不够,这‘八婴换子’的秘法,时日久了会出问题。

没想到,还真出了事情…

井底的水源,连通着整个十里坡地底,怨气泄露,引得很多村民不适。

最后,就连大和尚自己也无法处理,只能上报六眼楼…”

王员外露出明悟,但还是向宋季道。

“仙师大人,我记得,你们仙人有一条铁律…是不得私自干涉凡人的事吧。”

“没错。”

宋季点头,没有否认。

“那现在,怨婴已除,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仙师管了,还请离开,不然…仙师深夜来到我夫人房中,有什么企图…我定会上报六眼楼。”

王员外眼底露出一抹精光,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无耻,宋仙师只是来问我金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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