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雨中入城的那个凌霄宫人，已然不见了踪迹，想必是不想让人关注其接下来的行动。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招摇的进城，要知道那天骑着驺吾声势浩大的进城的场面，让这几日的苏杭议论纷纷，大家虽然畏惧修行者，但又不可避免的对于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的行动产生无法遏制的好奇。而眯眯眼的解释则是，凌霄宫人有必须让人看见他进了城的理由，也许是师门命令，也许是仇家胁迫，谁也不知道原委。我有时候挺佩服这个眯眯眼的，他可以对那么多他不感兴趣的事情了如指掌，我就不行，我的脑子不适合用来思考，在山上的时候，师傅让我做早课我都百般不愿，何况是这么复杂的问题。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差别的，幸好，我至少比眯眯眼眼睛大……

苏杭城里的热闹日渐增加，哪怕不刻意关注也能感受到那种氛围，那种翘首以盼的氛围，就如同过节一般。都无须询问，闭着眼睛猜都能猜到，那位传闻里的钦差大人要到了。我也同样有了一些期待，当然我并不是在期待那位素昧平生的钦差，我期待的是曲日一所承诺的证据，那足以让曹家翻案的证据……这种证据真的存在吗？我经常这么想，但在那个黄昏，那间残旧的书屋，曲日一的双眼里满是坚定的场面又不得不让我相信他真能找到这个证据。

……

已经可以遥遥的看见纷飞的尘土，钦差的队伍渐行渐近。城门处，如今的苏杭县令刘大人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不时地唤来左右吩咐着什么，可以想象这位刘大人此时此刻内心的焦虑。我坐在城门附近的一处酒肆，一旁的眯眯眼正在和喝酒的客人们寒暄，别的不说，眯眯眼这几天没干别的，光顾着和城里的人熟络了。现在的眯眯眼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苏杭人我都信，收回我无助的目光，我把注意力转移回城门口的接风。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要到了。”眯眯眼说道，我头也不回，打趣道：“怎么不和你的大哥多聊一会儿？”眯眯眼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寒暄过了，就会惹人烦了。这是交往的礼节，最基本的道理。”我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制止了眯眯眼企图长篇大论补充两句教育我一番何为待人接物的阴谋诡计。我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眯眯眼，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闭上嘴和我一起望向城门。

很快，钦差的车驾就到了城门，刘大人立马迎上前，客套话我是听不太清，但看两人春光满面的样子想必一切顺利。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发展了下去，车马缓缓地进城，刘大人在一旁述说着苏杭的现状，钦差则不住的点头，我看向周云，周云撑着下巴，却没看我，反而在四处寻找这什么，我正欲说话，周云就先一步示意我看过去。我看向周云示意的地方，是一片集市，人群簇拥着，熙熙攘攘。我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消失了数日的身影，曲日一，他正在人潮之中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谈笑风生的钦差，我察觉到事情有一些不对劲，这家伙怎么会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站起身，紧紧盯住曲日一的一举一动，生怕会横生祸端。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曲日一和钦差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近到如果发生些什么，钦差身边的侍卫绝对来不及反应的地步了。曲日一动了，但我没动。因为曲日一只是拉紧了衣裳，深深地看了一眼钦差，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和平，就如同其本该如此一样。我重重的坐下，深呼了一口气对周云说道：“我看曲日一那架势，还以为他要刺杀钦差呢，万幸什么事儿都没有啊。”周云玩味的“哦？”了一声，“设么是都没有吗？我看未必，今天不是精彩纷呈？”眯眯眼用指节规律的敲打着桌面，一手托腮，侧着头笑道：“你一直盯着曲日一，就算他想刺杀也得手不了。何况，这位钦差大人似乎也认出了曲日一小友，有那么一瞬间，钦差大人的身体绷紧了，大抵是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脸。曲日一恐怕本来确实是想刺杀的，但他也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情急之下不得不罢手。”

“那证据呢？”我不解。

“证据已经昭然若揭了，钦差大人的反应如此激烈，足以证明这个案子另有隐情，不论是罪魁祸首另有其人，还是曹家蒙受不白之冤。这几天可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走吧，这几日可得看好了钦差大人。曲日一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周云站起身，客气地付了钱，不紧不慢的跟在钦差的车队后边，我也只能跟着眯眯眼，做这位钦差大人的跟班了。

接下来一整天，我俩都在钦差的周遭转悠，提防着曲日一去而复返，临近晚上，刘大人拱手向钦差告辞，我俩原本也打算离去，但钦差的一个侍卫拦下了我们，沉声道：“龚大人请二位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