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远脱下白大褂就下去了,他送陈雨延回住的地方送过好多次,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上去,不由得心中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一件期待了很久的事被突然的实现了,也像是回到了大学时的羞涩时期。
开车2分钟就到陈雨延住的地方了,吴正远在下面随便停了车,就往楼上走了。吴正远说的没错,这种老小区,住的确实不安全,楼梯昏暗,年久失修,楼道的墙面斑驳不堪,什么人都能上去,是应该要加强管理了。
来到三楼,吴正远敲响了门,陈雨延便立马过来开了门。
“师兄!你这么快就来了!”见到吴正远时陈雨延的语气是开心的,是喜悦的。这听着让吴正远很受用,刚才对这老破小区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嗯!”吴正远表面只回了一句话,心中其实已有无数的开心没说而已。
进了门,吴正远发现这小小的房间还被阿预布置的挺好的,干净、整洁,明亮,微微的还能闻到桌上那几朵芍药花发出来的花香,和那昏暗的楼道像是完全两个不相关的地方。
环视一遍这个房子后,吴正远才注意到有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就是吴正远在医院一楼看到那两人。只不过,现在的两个人神清悲伤,女的还未擦干脸上的泪痕。
“周爸爸,周妈妈,这是我师兄,也是我现在的领导!”陈雨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吴正远。
周建桥礼貌的站起来,和吴正远握握手。“你好,周建桥,青岛来的!”
“你好,潭江医院吴正远!”吴主任的经典自我介绍又来了。
“师兄,这是那个周奉庭医生的爸妈!”陈雨延解释道。
“噢,原来是这样!”吴正远这下就更奇怪了。这件事也过去这么久了,爸妈还找上门来干啥。
“周爸爸,其实,这件事听起来很恐怖,很灵异,但事实就是这样。思思她不在了,但是她的魂魄就藏在一幅画里,她也会经常来到我的身体里,我的梦里,她会带着她的记忆告诉我,她的遗憾,她的不开心和对自己父母的担心!”
吴正远刚坐下来就听到什么魂魄,什么记忆,心中疑惑万千,不由得奇怪的看着陈雨延。
“师兄,晚一点我再跟你从头解释!”陈雨延看着吴正远安抚着,然后便从卧室里拿出一幅画,继续说道“那一年的秋天,我偶然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上看到这幅画,当时我看着这画画着一个古代女子,眼眸灵动,衣服飘逸,觉得很美,然后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推着我狠心花了200块钱买下了这幅画!但是买了画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子,她说她叫周奉思,她和我说了她的生平经历,又告诉我,她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是用魂魄和我沟通!做完这个梦醒来,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她和我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后面再看这幅画上的女子,我觉得那就是梦中的人!再后来,这幅画就一直带在我身边。我也把她当成了唯一最亲近的朋友,无话不谈。也许所有的鬼魂都惧怕白天,也只有夜晚,思思才会从画里出来和我说话。”
“她喜欢周奉庭,喜欢这个从外面抱回来的哥哥!那是爱人的喜欢,不是单纯的亲情!他们谈过恋爱!”陈雨延此话一出,周太太和周建桥的脸上顿时难堪极了,也可说脸色精彩纷呈。周建桥曾经猜测过周奉思的死和周奉庭有关,甚至被自己逼着的觉得周奉庭是为了家里的家产要谋害自己女儿。但后面他又知道自己太过执念了,不能这样想。
小时候的两人也是很亲密,上了大学,周奉思也时常把“哥哥、哥哥”挂在嘴边,但真没想到还有这层感情在里面。这种家中的不堪之秘史,就算周奉庭和这个家无血缘关系,但以前都在一个户口本上,周奉思和周奉庭的事注定是个悲剧。
吴正远听到这里,心里受到的冲击不止一点点,但他按捺住了插话的冲动,继续听着。
“怪不得他一毕业了,就要求自立门户,自己单立一个户口,当时还以为我们作父母的哪里做的不好,让他有了间离之情,谁知道他打的这个主意!”周建桥不禁就想到了当时的事。后来周建桥为了安慰他就拿了以前住的那栋老房子给他,户主改了周奉庭的名字,也如他所愿给他单立了一个户口。但是,后面事情的走向并不像周奉庭想的那样,顺理成章。没过多久,周奉思就出事了。
“思思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周建桥心中的思维已经分裂了,他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担心真相是他难以接受的。
“思思告诉我,她和周奉庭曾经有过很甜蜜的时候,也有争吵不下的时候,但两人从来没有说过放弃。可是就是在思思出事的前一个礼拜,她亲眼看见周奉庭和另外一个女生举止亲密,也许是心中一直都知道两人的事情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又或许是周奉庭的背叛,思思万念俱灰。在出事那天她自己驾车上了高速,要想清楚所有的事,想放弃不该得到的东西,或者原谅那个放在心里的人。”
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巧,后来的事,周家夫妻都知道了,高速上的车祸直接让他们领到了自己女儿的遗体。周太太娘家明里暗里动用了一切关系,就差把整个QD市掀起来了,最后调查的结果就是前面有车主疲劳驾驶,导致后面出现连环车祸,周奉思的车也不能幸免。
周太太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靠在周建桥的怀里无声的哭起来了!周奉思吃了爱情的苦,但却又很快醒悟,只是上天爱捉弄人而已。
陈雨延把这幅画递给周建桥,“以后,这幅画就交给你们了!但思思可能不会再出现了!那封信,是思思叫我写的,或许也是她真正的诀别信!”
“还有,关于周奉庭,她觉得她走了,他是应该留在你们身边的儿子,替她尽孝,请你们不要追究他的不是!他以后也会再娶妻生子,过上新的生活!”这种家丑,本来是不该宣之于口。但是底下两个人过往的种种的动作怎么瞒得了上面两位父母,只是他们一直不敢面对而已,甚至还在现在对周奉庭有了不一样的怀疑,说清楚了,大家都至少能放下心结。
周建桥接过这幅画,这不是真正的古董画,也不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但却可让他珍爱万分,那画中的女子就像周奉思走进去了一样。其实再周家父母心中,周奉思一直都没走,一直都在,只是他们见不到她了!
陈雨延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与鬼魂共通,甚至到现在她都觉得这还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但坐在她身边的吴正远又清晰的提醒她,现在不是梦境。因为和周奉思魂魄共通的时候,她身边空无一人。
周太太和周建桥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准备离开了!一切的真相大白,一切的猜想都无攻自破。
“谢谢你,陈小姐!往后,如果有机会,希望你能再来青岛玩,到时候一定要来我家里坐坐!”周建桥真心的说道。
“嗯,一定!”其实她也很想去思思生活过的家里看看,感受一下思思以前的幸福。
周家父母一走,陈雨延关门的那一瞬间,对着吴正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伤心,也有不忍,其实更多的是不舍。周奉思的陪伴没有了,又要让陈雨延一个人慢慢的适应这往后的孤独。
吴正远忍不住的说道:“阿预,你告诉我,其实刚才你说的在讲哪本小说上的故事,而不是真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这是真的。师兄,我得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是我最难的时候,读书没有钱,家里父母不管,关系紧张,孤立无援,无依无靠,思思的到来给了我很多慰藉,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有什么不开心她都知道,所以我觉得她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不在乎她是人还是鬼,当一个人最难的时候,还能站在她身边的一定是个值得她用真心对的人。或许是冥冥中注定,她陪我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我也带她渡过了在这世间最后一环亲情劫,给了她父母一个交代!”
“阿预!”听到陈雨延说自己的过去,吴正远心疼了,那是怎样的无依无靠,孤立无援,能让陈雨延说那是最难的时候。
“师兄,你可能理解不了!你在读大学的时候每个月拿着家里的生活费,假期又享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照顾的时候,能想象我读大学的时候一顿蛋炒饭分两餐吃的不得已嘛,能想象我每个假期都在打工,但依旧付不起学费的时候嘛,我甚至连续7年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师兄,幸福、富裕的家庭有很多,不幸福,贫穷不堪的家庭也有很多,而我就属于后者的其中一个。思思她给了我陪伴,给了我坚持读书的动力,她让我不要放弃自己要做的事,该读书就想办法读书,该做事就想办法做事,更不必为生下来就没拥有的东西而日夜悲伤。”说完这些的陈雨延身心舒畅,她太累了,她需要说出来缓解一下这一路上的坚忍!
陈雨延从来没有在吴正远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往,自己的家庭,他只知道陈雨延是哪里人,在哪里读的大学,后面又是哪一年毕业的。
吴正远满眼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人,本来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天注定,不曾想是陈雨延死命走过来的。都说穷人家的孩子不要学医,学医会拖垮一个家庭,学不起,这话让陈雨延再次验证了,是真的。这世上能做的事有很多,不一定要学医,但是十几二十来岁的陈雨延一人单打独斗,怎么能料到后面的困境,只知道自己选择的路,怎么样都得走下去。
吴正远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受控制的又像遵循本心一样,伸手将陈雨延抱在了自己怀里。他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这个眼前人,抱着她,心里想着让她不再孤立无援、无依无靠了。
被抱住的陈雨延靠在吴正远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腰身,那一瞬间,她心里没有恐慌了,也没有惧怕了。
“师兄,你怕嘛?”
“怕什么?”吴正远好奇的低头看着陈雨延。
“怕我能和鬼魂共通,是个不正常的人,万一我也是个鬼魂,你怕不怕?”陈雨延很郑重其事的问道。
“我不怕!你是鬼,是魂,还是鬼上身,我都不怕!”吴正远看着陈雨延也一脸正经的回答道。“唔.......,师兄,你怎么这么好!”本来是一阵温情的时刻,被陈雨延一声突如其来的哭叫声打破了!
“怎么哭了!不哭了,不哭了!”吴正远一手擦着陈雨延的眼泪,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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