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贵妃范娘娘少见的端起杯子站了起来,柔弱地看向皇上和皇后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既然是家宴,我就说一桩咱们皇家的家事吧,大皇子已经年过双十,这要是放在民间,早都已经成家生子了,也就是咱们皇家的孩子,生生的被朝廷政务给耽搁了。”说完看了眼大皇子,见他面露窘色,不禁掩口轻笑,“我娘家族兄有一幼女名叫范湘潍,年方二八,性情温良贤淑端庄娴雅,而且这名字又跟咱们大皇子极为相配,水生木,定能辅佐大皇子打理好府内事务。”
皇后听到后先转头看了眼皇上,见皇上不置可否,又转头看了眼大皇子,大皇子也低头不语,才缓缓开口问到,“范贵妃,你这侄女可是家在京城?可曾读书?”
“皇后娘娘,我族兄家就在京城,我这侄女自幼随兄长读书习字,学问自是不错的。”范娘娘浅浅地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细声细气地回话。
“那不妨改天请进宫来,让本宫见上一见。”皇后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并没有继续发问。
“臣妾遵命。”范贵妃缓缓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杯酒的原因,她脸色露出了些许红晕。
李檀听母亲说起过一些内情,旁冷眼旁观之下,险些拍案鼓掌叫绝,这位贵妃娘娘堪称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宫斗专家,出手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烟火气。
大皇子至今未婚,其内情大家都讳莫如深,而这位贵妃娘娘就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硬要塞人进宫。说起来她的侄女跟大皇子并不见得有多相配,甚至那位范湘潍姑娘,都未必是她所形容的那般良缘佳偶。她此举真正的原因,是要破掉惠妃娘娘的局,这不,一旁的惠妃娘娘显然城府不足,面若寒霜不说,甚至已经被气得浑身哆嗦开了。
大皇子的婚事,实在是一言难尽。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更何况是皇帝的长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储君呢。事实上,自大皇子十二岁起,无数豪门望族都想尽了办法送人进宫,所求无非就是抓住让皇后娘娘看上一眼的机会,万一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这皇子妃将来不出意外的话就是皇后,身后的娘家也算一步登天,就此成为皇族的一员了。
直到大皇子十六岁那年,这门亲事最终才算定了下来,那年皇上念大将军于战镇守雁回关苦寒之地多年未曾回京省亲,近十年里威慑得蛮族不敢大举进犯边境,于是特别开恩下旨赐婚,着大皇子迎娶于战的幼女于安西,并定于三年后大将军回京述职期间正式成婚。但是去年已到三年之期,于大将军却并没有回京述职,诡异的是宫里也并未传旨宣于战入京,于是一时间朝野谣言乱飞,更有耸人听闻的传闻说:于大将军反了!
于战将军的事一直搁置,最终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那位于家的小姐再也没有在京城里露过面。现在距婚约之期已经又过去一年,后宫里张罗提亲的人又悄悄地多了起来,颇有些春风吹又生的架势,这其中最卖力的,当属惠妃林舒缊了。她的胞妹林舒婕与她同出一族,本是一样的小门小户出身,不出意外的话恐怕终生都无望嫁入官宦人家做正妻,哪知姐姐一朝入宫还诞下皇子,妹妹也就顺理成章的嫁给了时任苏州通判的郑家二郎郑泽世。后来郑二郎又借了宫里妻姐的东风,几年的时间里青云直上,如今已经官拜东山道节度使,成为正经的正三品大员、封疆大吏了。为了就近孝顺惠妃娘娘,郑家还特意在京城置了宅子,除了巡抚大人和两位侧夫人外,其他一干家人都迁到京城定居。
郑家嫡长女郑千芊今年刚满十五岁,年初曾到宫中探望惠妃娘娘,又被惠妃娘娘领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献上了亲手缝制的苏绣大衫一件。皇后对这郑千芊倒是未置可否,也没有向皇上提及此事,因为于战大将军一事至今没有明旨定论,况且即使有了定论,似乎也不好马上就安排大皇子大婚,因此这婚事一拖再拖,就拖到了今天。
而范贵妃今天这一手,倒并不是多看好娘家侄女真就能当上皇子妃,尤其是太子之位未定,她的内心深处,怎能甘心就这么放下,走娘家这条路,最多只能帮衬着侄女坐上太子妃之位,但如果说走另一条路,自己的亲生儿子坐上太子之位,也不是绝无可能。所以她真正的用意,是搅乱惠妃林舒缊的好事,既然你能送人进宫,那我也别瞎客气了一起吧,皇后娘娘真要是铁了心想给大皇子择亲,哪怕是出于管理后宫的那点所谓制衡之术,也不能只看你的外甥女,不看我的娘家侄女吧,甚至如果皇后娘娘觉得两头都不想得罪,索性都推了,就更中了范贵妃的下怀,眼下的二皇子,怎么看都是几位皇子中最得皇上中意的。
范贵妃提起此事后,家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皇上在此事上始终未曾表态,似乎也不愿意在家宴上多谈此事,目光环视,李檀正端着小酒杯细细品尝着这百分之百古法工艺酿造的贡品白酒,想细细品出跟那个世界的白酒有哪些不同。这个世界的酒不分什么香型工艺度数,普遍入口偏淡,只是御前贡品确实窖藏了足足的年头,后劲倒是醇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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