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神庙就在汤谷旁边,工作繁忙的时候就会从太阳神君这边借一些人手。
只因为丹辉一句“女孩子看些花花草草就能开心”,李容身被神君借给了百花神庙帮忙,为人间的春天织就一番锦绣。
神庙在坡顶,沿路是奇花异草,那样紧凑,却不觉得拥挤。路的尽头,立着四位花间仙子,李容身眨巴眨巴眼,知道了她们的名字:青衣凤眼的是阿芒,黄衣鹿眼的是苏子,蓝衣杏目的是小盈,白衣桃目的是波波。
一一问候施礼,李容身被簇拥着拉进了神庙里,此庙无地砖无穹顶,脚踩着草地,头顶着蓝天,四根柱子分别是柳楠槐桃,枝叶繁茂,却不曾遮住天。花间有大小石头,大石头或是榻或是桌,小石头或是椅或是枕。如此,这里的仙人看上去像是来郊游的,闲散得很。
李容身有些局促不安,搓手立在草间,只等吩咐。
苏子本来都坐下了,见她拘谨,忙招手唤她过来:“仙娥,来我这边吧。”
“好、好,做……什么?”
“像我这样。”苏子身前的石桌上有一汪水,看上去清浅,她手伸进去,又觉得深邃,拨弄一下,水中显出一株石缝里的幼苗来,石缝细小,苗儿正左右腾挪,想从中钻出来,却卡住了。苏子指尖纤纤,轻轻一勾,幼苗从石缝里探出头来,慢慢地开出一朵鹅黄小花来。
李容身轻叹,心里掂了掂,真觉得松快不少。她挽起袖子笑言:“我来试试!”
“我来试试!”
说罢,楚云裳从南梦清黎手里接过小刀,绑在辫子后面,头甩动起来,那长长的辫子化作长蛇一般,吐着银亮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危险又迷人的声响。
凡人李容身就立在一旁,却没有看楚云裳,而是抬头看月。
万里无云,明月高悬,那样大的月亮,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今夜,是楚云裳二十二岁最后一个夜晚,从前世的经验来说,二十三岁的每一天她都有可能死去,用一滴血去让月老宫的命簿显色,不再那样苍白,给这一世一个定论。
余光察觉到南梦清黎退到了自己身后,李容身问:“你把愚听送到哪里去了?”
“没送到哪里,她还在这。”
“开玩笑呢吧,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她对这孩子极好,你也不想让她伤心吧?”
吸了吸鼻子,李容身叹了一口气。
南梦清黎拍了拍她肩膀,宽慰道:“只是让她睡着了,等事情都解决了,自会醒来。”
“什么时候解决?”李容身回头看,廊下高挂一只灯笼,幽幽的灯光投下来,显得南梦仙娥的脸阴森森的。
南梦咧嘴一笑,退开两步,坐回到石桌边,斟茶道:“你费了不少心血,让她从林府的蜘蛛网里逃出来,重立建功立业之心,我也不想姑姑的神识回到天上之后,记起这一世,怪我……所以,给她个机会吧。”
“这样啊……”李容身想起什么,“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和你那个认的姑姑相处了多久?楚云裳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你怎么好像一点情感也不念。”
无意起春寒,李容身在南梦的沉默里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往月光下站了站。
此时此刻,月光都比南梦的目光温暖。
楚云裳醉心舞刀剑,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谈。李容身两眼哀而柔地随着院中人的身姿飘动。
春风渐渐地没有了寒意,涌动着暖烘烘的气息。
二十九岁之前的李容身其实没有四季的实感,她自诩喜欢秋天,或许只是因为实验室那株桂花是生活里唯一的香气来源,而桂花属于秋天。
如今,李容身经历了一年又一年的四季轮回,她不知道自己喜欢哪个季节,但最讨厌的是春季,空气是干燥的,人心是躁动的。她在春季常常不安,今年尤甚。
“哎,今年春天没有下大雪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雪地都没路可走。”
李容身这一句问奏效了,楚云裳慢下甩头的速度,稳稳当当接住发尾甩过来的小刀。答:“一般都不下雪的,也不知道那一年怎么那么大雪。”
“下大雪好啊,空气湿乎乎的,鼻子里舒服。”
“这仗说打就打起来了,您要不要搬到水乡去?”楚云裳捏着小刀,像是捏着一朵玉兰花。
“嗯,”李容身苦笑,“世道不太平,都没什么生意了,确实该走了。”
风吹檐角,也没什么东西遮拦,却呜呜有声,或许远处有人在哭泣。
李容身的神思刚要飞远,先是觉得左半边脸发麻,接着看见一道星光从自己左肩擦过,来不及反应,咬牙伸手去抓,攥着一颗滚烫的石头,被拖着极快地往楚云裳面上飞。
楚云裳反应不慢,侧向一边,伏低身子,眨眼间,她用来支撑的手还没触及到地上,星星、李容身以及南梦清黎已经到了身前。
“怎么……”
楚云裳说不出话来了,蛇信子一样的小刀正抵在她眉心,小刀拴在发尾,发尾被南梦清黎把住。而李容身一手按住岩浆一般喷溅着光芒的星石,一手按住南梦清黎。
僵持不下。
楚云裳一下子明白了南老板为什么方才要给自己篦头发、扎辫子,就为了摘下她化作碧玉簪的宝剑!
按理来说,楚云裳该往后蹭一蹭,离这要命的小刀远一些,但她却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动弹不得。
“呃啊!”李容身十指的指甲都在渗血,她不觉得痛,只是悔愧自己能力不济,到如今施法方式还是需要在掌心画圈。
没办法了,李容身仰着脖子喊叫:“这附近有没有神仙啊!老天爷,快来救人!”
话音刚落,有神女显出身形,头顶光晕,彩衣翩跹,拨开云头,飞身下来,素手执剑,直指南梦清黎。
长剑刺破南梦的肩膀,将她逼退到墙角。
“还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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