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底年轻,对戚文这个名字并不了解,也对戚成贤的名字不甚敏感,毕竟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等他长大以后,又一直在江南做一个富贵王爷,不问朝政,自然很难接触到这些消息。

只是,皇上接见藩国来朝的太后,会安排朝中重臣和女眷在宣室殿上陪同,以示尊重。在座的皆是年岁够给皇上当长辈的老臣了,他们听到戚文自报家门后,纷纷震惊不已,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可是与此同时,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却又很快落到了成国公的身上。

作为京中八大公爵之一,成国公的两个儿子江沧和江渊又都是对社稷做出贡献的功臣,此时他自然有这个体面站在朝中重臣之列,前来迎接藩国的太后。

听说太后是汉女,成国公原本还觉得很有意思,想趁机凑个热闹,听一听关于这个女人的趣事杂谈。

谁能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

成国公在听到戚文报上出身和名字的时候,他便开始汗流浃背了,以至于把脑袋越垂越低。他不敢去看戚文,更不敢去看皇上和其他同僚。

见众臣目光异样,年轻的皇帝似乎也觉察出了不对。这时,那鸿胪寺的老臣连忙趁机上前道:

“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治此女的欺君之罪!”

“大胆!太后自西域远道而来,朕岂有不敬的道理?”

“陛下!老臣斗胆再言一句,原镇北大将军戚成贤当年阵前叛降,已被先帝派去的暗哨射杀!而戚成贤之女戚文与成国公和离后改嫁皇商曹守拙,也于十多年前暴毙!如今这个太后戚文,又是从哪来的?”

此话一出,成国公的头低得更低了,戚文却气定神闲地跪在宣室殿中央,不急不躁地看着众人的表现。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一点也不会慌乱。来之前,她就知道身份的证明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她设想过所有后果,早就无所畏惧了。

戚文瞥了一眼那怂包成国公,只不屑地收回了目光。

这个男人还和多年前一样无能,遇事只会像鸵鸟一样撅起屁股把头埋进土里,仿佛他不听不看就不用面对一样。殊不知他越是躲着,众人就越会把他当成一个笑柄。

果然,皇上在听到这一切之后,表情顿时僵了僵,他看向一旁的成国公,面色铁青道:

“成国公,这是真的吗?这位回纥的太后,真的是你的前妻?”

成国公听到皇上点自己的名字,吓得顿时一抽抽,他连忙抬起头来,不情不愿地看向戚文,却见戚文也同时向他投来了目光。

那目光太让人眼熟,成国公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吓得收回了目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戚文的眼睛。当年他瞧不起戚文出身江湖,又不满她质子的身份,夫妻感情一直不好,每每发生争执,戚文就是瞪着这双眼睛对他破口大骂的。

哪怕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他依然不敢直视这双眼睛,只立刻重新低下头去,抬袖道:

“陛下,此人确是戚成贤之女戚文!”

一时间,宣室殿众臣竟是一片哗然,大家惊慌不已,议论纷纷:

“这也太过分了!她当初不是死在了曹家吗?怎么又活了?这不是欺君吗?”

“就是啊!当年戚成贤就是跟回纥打的仗,戚成贤叛降,他的女儿却做了回纥可贺敦,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陛下,请陛下彻查此事啊!”

大家的唾沫星子在宣室殿里纷飞,戚文却一动不动地看着端坐在自己正前方的皇上。她甚至能想到,当初父亲被诬陷叛国时,这些人就是这样七嘴八舌地要置父亲于死地的吧。

时隔十八载,他们又再次慷慨激昂地来对待做女儿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国舅爷贺怀君,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既然成国公承认此女乃他前妻,如此说来,这位太后娘娘便是忠信侯江沧与昭华夫人曹静和的生母了。”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

众臣都以为江沧蒙冤而死了,自然觉得他这个追封的忠信侯意义不凡,再加上昭华夫人曹静和与其夫君唐玉皆有功于社稷,他们这样妄议功臣的母亲,是不是不妥?

就在这时,戚文却忽然双手托起早已写好的奏折,高声道:

“陛下!臣妾要为家父鸣冤!求陛下重新彻查当年之案!”

见她要翻案,众臣中已有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大胆!你这是在质疑先帝吗?”

“先帝所做就一定全是对的吗?他不是连故都长安都丢了吗?”

戚文厉声呵斥了回去,却忽然缓和了语气,冲皇上说:

“臣妾此来汴京,坊间盛传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敢问陛下,您还记得当年先帝下江南时,您是如何在先帝面前维护自己父王的吗?”

灵狐堂吴兴分会的人已经把这位在江南长大的皇帝的成长轨迹摸了个清楚,戚文深知,哪件事最能打动这位年轻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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