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山中水涨,潺潺泉水直从潭边往外冒,从周边的石缝里流淌而出。曹静和走到潭边,将带血的手帕洗涮干净。
外祖父这次又咳了不少血,大抵真的是去日无多了,但他听说唐玉失踪,心里也是万分着急。当然,曹静和自己也急,她得赶快回汴京去,看看唐玉是不是有消息了。
就在曹静和折回去跟戚成贤告别时,坐在石凳上的戚成贤却握着她的手,叮嘱道:
“好孩子,外祖父也就这十天半个月的命数了,见你一面少一面,有些话,就趁着现在告诉你吧。”
曹静和在他身前单膝蹲下身来,乖顺道:
“外祖父请吩咐,静和记下。”
“你大哥此前,并不知道我给他的药是假死药,待他醒来知道我舍命救下他时,一直心怀内疚。但是静和,日后外祖父离去,你务必要好生劝他,让他好好活着,哪怕不为他自己,也为了他的女儿,为了你。”
戚成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
“你的门第,与你夫家相去甚远。你父曹守拙虽富可敌国,然终究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商贾,可唐家却是世袭罔替的侯爵,虽略有瑕疵,但到底荣耀至今。你与唐玉若有情,日后随他入了昌平侯府,你多少要被他们唐家瞧不起的,受委屈是在所难免的。”
“可是唐玉他……”
“外祖父知道,唐玉是个好孩子!外祖父暗中帮了你们那么多,又怎会看不出唐玉待你如何?可是你若进了昌平侯府,面对的就不可能只是唐玉一个人,而是他的全家。”
戚成贤又停下片刻,顺了顺气,方才接着道:
“外祖父老了,就算这次不死,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可是你大哥不一样,他正值壮年,有着大好前程,是真正能陪你走完这一生的人。日后有这样一个出身高门的嫡亲兄长给你撑腰,昌平侯府才不敢小瞧了你。”
江沧的身份得到证明后,皇上已下旨追封他为忠信侯,他只要活着回去,所有爵位与赏赐都是现成的。江沧本就是成国公府嫡长子,又卧底多年有功,再加封忠信侯,这么多身份叠加在一起,唐家长辈们又怎敢欺负他一母所出的亲妹妹。
戚成贤把这一点都帮曹静和想好了。
曹静和微红的鼻头一酸,只用力点着头,哽咽道:
“外祖父,您放心好了!我会让大哥好好活着的!我也会去敬爱他,保护他,与他互相扶持着过好我们的下半生。”
戚成贤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要撒手的意思,曹静和意识到,外祖父还有话要说,便耐心等着。
可戚成贤却似乎犹豫了,不过只片刻,他便再次下了决心,开口道:
“静和,接下来这件事,你要认真听好,但是你记着,你不许再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更不要去为外祖父报仇。”
“外祖父……您这是何意?”
戚成贤的神色忽然变得哀戚,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暗淡的失落,却又很快敛去心绪,平静地说:
“当年之战,外祖父未曾降敌,而是被陆明给陷害了!”
陆明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在北地一人独大多年,然而,先帝将灵狐堂掌门戚成贤招安后,并没有给他新的兵马,而是将陆明的兵马分了一半给他。陆明表面顺从,实则心有不甘,故而设计陷害了戚成贤,先帝昏庸,未经彻查便下了密旨,让暗哨尽快除掉戚成贤,可戚成贤却被回纥兵马救下了。
“后来,你的母亲不相信我叛国,便从曹家诈死逃往北地,调查此事,如今,她已是回纥汗国的可贺敦,用咱们中原的话说,便是王后。”
虽然曹静和此前便从江沧口中得知母亲未死,可是骤然听到母亲已经做了回纥的王后,她几乎呆愣在了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成贤就知道,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吓到她,他抬手在曹静和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沉声道:
“静和,我的好孩子,你一定要记住,陆明在北地根深蒂固,千万莫去招惹他!外祖父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相信,外祖父此生从未做过对不起大周之事,没有给你们兄妹丢脸!”
“可是外祖父,您怎么能甘心蒙冤而死呢?”
曹静和不甘,可戚成贤却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静和,外祖父只希望你跟你大哥能安稳地度过后半生,不要再出什么乱子,这些前尘旧事,外祖父这些年也都放下了。”
真的能够放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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