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午后,天空晴朗明净,张汝耀坐在小屋的床上,与东方梦一同沉浸在文字的幻境中:“一方海岛一方阁,瞬刹残影若唐火。隐于溟涨繁华市,甚比长安蜃楼座。孤燕南飞寻新地,东风不吹闽越区。目送武岚归故里,安不成惜安也惜。”他的目光停留在这句诗上移不开了,随后转头向听诗的东风梦问到:“你这书哪里买的?”
“市集啊怎么了?”
“可否麻烦你个事。”张汝耀拿起书说到:“帮我问问编撰这本书的人是谁?”东方梦嘟起小脸撅起嘴:“你不是一开始就读了-《闽南诗集》佚名吗?当然是叫佚名的人了,你是不是又想逃跑啦?”
“佚名不是人名……”张汝耀无奈的倒在床上,但想想也是,这本《闽南诗集》也不知道是谁把听过的民间诗词全编撰而来的。
武岚,难道是个人名吗?
东方梦见张汝耀不予理睬自己,又正巧确实要去买新书了便说到:“那我帮你去问问吧,而且书也读完了。我顺便去买两本新的,你接着教我作诗或者念故事给我听吧,你别再妄图跑出去啊。如果被黑白道的人看见了,我娘肯定杀了你。只要进了我黑白道的人,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否则会被我娘追杀一辈子。”完后又嘻嘻一笑,谁又能想到这般可爱的女子居然会是一个囚禁男人的大魔头。
“明白了,但如果想让我给你念书,要再应允我个事。”
“又有事?”
张汝耀装的无力,对逃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还特意说:“在外面我差点饿死,还被官府追杀。我在这里好吃好喝,真好。但我惦记我父亲给我留下的遗物,名为圣人骨,顺着找到我的河往上游走,看见头顶一山洞,而后那遗物便掉在洞口下方的一颗巨大圆石周围了。有了我父亲给我的遗物,我就也踏实了,心里有个念想,就不会再跑了。”
最厉害的骗术往往是那些真话又掺杂着假话。比如张汝耀这样的。
东方梦一口应允下来:“好,我尽力帮你找,但若是找不到,也莫要怪我。”
“真的?”张汝耀一下子兴奋起来。
“当然是真的。”
东方梦也是不经世事,对别人说的话深信不疑,对张汝耀丝毫没有防备心。她跨过花丛小草,将蒲公英的种子吹散于天空。有朋友,可以有人给自己念书,偶尔往外跑跑,这样的日子真好,东方梦憧憬着,希望美好永远延续下去。
然而,张汝耀却面露苦涩,他却是不想的。
这里唯一通往外界的小径,每次都在东方梦出去后被彻底封死。
东方梦有时会回来休息,与张汝耀同卧一张床,闭目即入梦乡。这位少女虽识字,但对世事浑然不觉。张汝耀给她读了许久书上的“男女授受不亲”才算是阻止了她继续脱衣服光着和张汝耀抱一块睡觉这事,可东方梦说:“我和我娘就是这样睡的啊,我不喜欢穿衣服睡。男女授受不亲,但你算是男人吗?”说完后便上下打量着张汝耀,可能在东方梦眼里,他只是不在乎性别的玩伴吧。
之前还说张汝耀身上臭烘烘的,要给张汝耀洗澡,这完全是把自己当做宠物一般养了。张汝耀急忙劝阻并据理力争自己真的会洗澡,辩驳说自己知道洗澡是什么意思,然后跑到远处的芦蒿丛里自己洗了个澡才算完。
若东方梦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孩,他或许愿意留在这里,可能和这漂亮女孩过一辈子也挺好。但她是黑白道魔女泷嫣的女儿,而且总隔三差五的去和她母亲同住,张汝耀真的很怕露馅。若真是自己对东方梦有什么歪心思,对她做了什么龌龊之事,一旦被泷嫣发现,自己小命保不住,命根子更保不住了。
每天有多煎熬根本无法想象,张汝耀曾经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女人,如今却陷入了一场无望的困境。眼前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边抱着自己睡,一边又什么都不能干,那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张汝耀也曾问过:“你从未见过别的男人身子吗?”
东方梦傻呆呆的回答:“没有。”
张汝耀也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那欺负傻姑娘的大淫贼,抽了自己一巴掌,再次一转口锋问到:“我是说,你真的不知道男女之间的差别吗?我们不可以抱着睡。”
“我和我娘总是抱着睡,我小时候养的猫叫小唔我也抱着睡,我只有对很喜欢的人才会想抱他。”
张汝耀大惊失色,连忙问到:“喜欢我哪点?哪种喜欢?”
东方梦一边玩弄手指,一边回答:“喜欢听你给我讲书。”
张汝耀无奈到:“你这样很容易被别人占便宜,吃亏。”东方梦听完随后陷入思考,红唇轻启说到:“我倒是…”
张汝耀好似东方梦的父亲,怕她吃亏一般说到:“倒是什么?”
“倒是之前想在镇子里结交朋友,但他们都好凶,骂我疯丫头。都不像你,对我温温柔柔的。”
张汝耀无奈至极心道那还不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吗,不然谁愿意一辈子活在这几里地中,除了花和茅草屋什么都没有。而后问到:“你怎么结交的朋友?”
“我说你可以做我的狗吗?他们便凶我。”东方梦不知道是不是又回想起那人的嘴脸,脸气鼓鼓的,面露红晕,气得通红:“我知道村子里的人就像黑白道的杀手一样穷,需要我和我娘这样的人养着,我养他们难道不是对他们好吗?上次看见一个小女孩特别可爱,我就问她要不要跟我回这后花园来….”
“小女孩?”张汝耀又被吓了一跳,东方梦再差一点就成人贩子了,问到:“小女孩怎么说?”
“小女孩说她妈妈不让她跟别人走,就回去问她妈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然后呢?”
“然后她妈妈说要报官抓我,我觉得她认出我是黑白道的人了。”
“完全不是因为她认出你是黑白道的了,而是觉得你是人贩子吧!”
自此之后,张汝耀想到一妙计,那就是让东方梦每隔几日便偷跑下山买书,望有朝一日她能被官府抓住,若她真是泷嫣的女儿,黑白道一定会倾巢出动救这傻姑娘,那时张汝耀便有机会可以逃跑了。
反正现在这局面自己定是逃不掉的,他曾试过趁东方梦抱着自己睡觉时点她的穴道,但刚一指下去,便被东方梦反扑点住了自己的穴道,那叫一个疼,没想到这姑娘看了自己的书后,也对点穴略懂一二了。
这里四面被石壁所围起来,就像东晋时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般。除了一条小路没有其他可以出去的地方,但这条小路还每次都被东风梦锁死。
又或者是爬上高耸的石壁,以自己的功夫,摔死是必然的。再者就是挖洞,自己试着挖过,双手都挖出血来也只刨出像狗埋粪便一般的小坑,估计没个十年挖不出去。
“要是真给老子关在这里一年,我就把那臭娘们玩了再说。”张汝耀一边刨土一边说到:“死就死了,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心想着,连青楼里的女子都不如东方梦漂亮,自己就算被泷嫣杀死也无遗憾了。
“啊。”张汝耀右胳膊肘阵痛,自己的伤还没完全好,估计胳膊是要烙下病根了。
这边张汝耀忙活着挖土,另一边东方梦走到隧道的岔路口,慌忙躲了起来,这岔口一边通向外界,一边通向黑白道的大本营。只听母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小梦这孩子,前几日就和儿时一般总嚷着和我睡,最近怎么又跑回我给她建的后花园一人去睡了?”
另一长着大长胡子的谋士回答:“我想可能是小主又顾及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了。她比小时候懂事多了,不偷摸往外跑了。”
“骂了她几次就长记性了。”泷嫣又说回正题:“严堡已经被童贯那个老东西剿了,还是白光君和廉炳邺这两个坏东西脑子灵光。”
“严堡那些邪教徒打着‘密宗’的旗号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奸淫少女,还说奸淫少女得以修仙,是从我们汉人道教的玄素方传过去的。我呸,那完全不一样,在这里污蔑我汉人教义。”
泷嫣答到:“也算是为中原除了一个祸害,下一步就轮到那个梁山的王伦了。”
“若真能杀了王伦,那我们再去与童贯商议时也有了底气,他也求着我们入伙了。正好现在少了严堡,那担任童贯的杀手这一重任肯定就落在我们黑白道身上了,这下子生意便来了。”
泷嫣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那都是长远的事了,还是先顾着家长里短,细水长流地过好当下吧。”她停顿了一下:“我最近几日总在想,小梦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说门亲事。”
“可惜柳氏无嗣。”
“那是柳震谷那老东西生不出来,纵有三妻四妾也生不出来,我看柳氏毒杀他之后每天过得都比柳震谷活着时开心多了。”
泷嫣缕缕发髻,讥笑到:“柳震谷完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总帮着童贯那贼人说话呢。”
“主子莫要总对童贯有那么大的气,他雇了咱们当杀手,咱们来钱啊,到时候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这年头生意真难做。”
东风梦的武功也不差,她屏息住自己的气息,藏身在拐角处。等母亲走开后,才松了气。
看来母亲是要出去,若自己早一点晚一点都会被母亲撞见,真是谢天谢地了。母亲走的那条岔路是通往宏钟寺山头和宏钟镇的。
自己只能走另一条通往河边的路了,自己也是在那里捡到的张汝耀,但那河边没有镇子,最近的是太佐世家和于家帮。要是去兰封的话距离是去宏钟镇的三倍不止,又要偷太佐世家的马才行。
但母亲既然出去了,就不会那么快回来,反正也只是买本书,而且自己也好久没有去兰封县逛荡了。
一不做二不休,东方梦很快就从一处茅草屋的地窖里爬出来,出了茅草屋就是小河边。这里和几个月前没有变化,到了这里就安全了。东方梦站在树林里对着天空高喊:“自由了!”发泄了一通情绪。喊完话便轻车熟路的迈步走进林中的小路。
这里鲜有人烟,荒无人迹,走到远处便可看见对面山头上太佐世家的大宅子。“切,没我们黑白道气派。”东方梦一挑眉毛,翻了个白眼,殊不知太佐世家已经灭门,上次去太佐世家偷马跑去兰封县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亏是还没入冬天就如此萧瑟寒冷了,届时入冬了自己还是窝在自己和张汝耀的那一片小天地里吧,莫要逃跑出来了,冻死在山谷里都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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