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城市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用速度换一点痛快......你把我......”
拦腰砍断!
“前方红绿灯右转,您即将驶入无人区,小心有鬼...”
台湾歌手尚没来得及被情人灌醉,抢先被内地相声演员的语音播报灌了顶。
陈冰菲跟着手机里的【非著名相声演员】驱车将近一小时,从北市寸土寸金的宇宙中心,来到这片寸土寸青的城市边缘。
具体有多边缘,相当于同学聚会,大家都是公务员,而你是业务员。
再开下去就该到某个野景点了,但她此行不是为了郊游......
是为了复仇。
她上个月签进了北市头部的M公司【万家星耀】,签约前,老板信誓旦旦的要为她打造顶流网红之路,像是什么——
在《大酱园弄》里给她弄一个酱紫的角色;把她塞进《小奉打的人》里扮演其中一个主要被打的人;邀请张亚西为她量身打造单曲,圆文山填词,直指金嗓子奖;去戛纳电影节蹭、不是,走个红毯,再找营销号出一系列艳压欧美女星的通稿......种种种种。
这饼那饼,香的嘞。
签约之后,哦豁,以上承诺统统实现......不了。
唯一的操作是让她直播带货。
但她一个以媚男出圈的颜值主播,坐拥98%的男粉,哪里带的动那些女性向商品。大哥们看到她“左一个宝贝右一个姐妹”叫卖着三无化妆品,轻轻的挥一挥食指,转头就去了其他妹妹的直播间。
两三个月播下来,销量惨淡,人气暴跌,收入锐减,只有粉丝取关量喜人。
还没来得及Challenge老板,陈冰菲先遭到了老板的Challenge:
“不要总是想着从公司得到什么,你先想想为公司付出了什么。”
“为什么那个谁和你粉丝一样多,她一晚上能卖800W,而你只能卖800?”
“没有特点,同质化,这是你最大的问题。”
老板肥头大耳的脸在雪茄的烟雾里显得高深莫测:
“要想红,先整容。”
陈冰菲顺从了老板,打算整容改命,这一整,把命给整碎了,明星梦醒个彻底。
【一】
“已到达目的地,九泉路444号......”
导航语音已经结束,但目的地似乎并未到达,她看着眼前一片粉海,陷入一段迷茫:
何处有人烟,哪里有楼房?
沿着公路在城市与自然的交界处,来回擦边了三次,依然搜寻无果。她只得将车停在了路边,又一次拨通了手中名片上的电话。
黑色卡片上只有一行孤零零的号码,尾号是4个4,应该是个靓号。
在中年女声的指引下,她又开回了导航的终点,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大片正值花期的晚樱。
回头尚能看到几幢正在封顶的高层建筑,但前头的樱花林周围,只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就差一群牛羊,和握着鞭子的放牛郎。
转着圈或是拐着弯看,都不似有人居住的迹象。
“只听说过露天电影院,没听说过野外办公室......”
耳边的师太已洞穿了她心中困惑,及时出声点醒:“东南方向有一条人行步道入口。”
沿着一条隐没于树丛间的弯弯绕绕的人行步道,她一条道走到了黑。这里的黑不是俗语原意里的黑,没有什么象征意义。
眼前的黑,是黑,是真的黑——
一幢两层小黑屋,突兀的映入眼帘。像一艘正在从深海里捞出的倒吊着的古船,已从海面上露出了大半截船身。黢黑的外立面像是在墨水里浸泡了三天三夜过后,又被扔进烈火中爆烤了一遍。
电影里一个单枪匹马的警察独自包围一个兵强马壮的帮派,它则独自包围了整片樱花林。在粉色海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丧气,恨不得将整个春天吞噬干净。
生机勃勃的正午阳光不知死活的迎难而上,试图用36度的热情将它照亮,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小黑屋依然黑着一张脸,丧气滔天。
“真的有人会住这种鬼地方?”
从几乎淡不可闻的樱花香里,她仿佛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尚未走到紧闭的大门,先看到四面苔绿斑驳的矮脚围墙,如同一道掩耳盗铃的屏障,自顾自的隔绝了城市的繁华,人间的热闹和小偷的光临。又似一座命运的樊笼,囚禁着里面的人鱼鸟兽。
陈冰菲抬头看到黑屋二楼的中间,有一扇看不透内里详情的拱形落地玻璃窗,像一只凸起的金鱼眼,死气沉沉的盯着她。
长方形木质门牌上有小篆雕刻出的两行字:
【桑】
【九泉路444号】
虽然她不认识小篆,但她识数。
“我已经到门口。”
一句温柔的“请进”在耳畔和门里同时响起,一近一远,自带混响。
她的鞋后跟刚刚停稳,眼前的大门就应声打开。不是左右打开,也不是上下打开,是斜着打开,真是好斜的一道门。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京派绸缎旗袍的妇人,红色鱼鸟在深蓝色旗袍相缝,她像是早已等待多时。双手在腹部优雅的交叉,右手握着2023最新款老年机,仪态端庄,笑脸盈盈。
年纪约莫50出头,也可能60左右,绝对不会超过80岁。虽然脸上的胶原蛋白所剩无几,从耷拉萎缩到开始模糊的眉眼里,依稀看得出来年轻时颇受男人青睐的美貌痕迹。
看到陈冰菲仅露出眼睛嘴巴耳朵和鼻孔的古怪模样,妇人并没有露出任何诧异和嗤笑的表情,仿佛眼前的女子并没有像埃及著名特产“木乃伊”一样在脸上缠满了白绷带,而是像带货主播一样涂满了赫莲娜黑绷带。
目不斜视,神色自若,有一种在大风大浪里游过泳的镇定,这份镇定,反而在陈冰菲的心里激起了一个小涟漪。
“你就是夏小姐?”她好奇发问。
“我是夏小姐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阿......”妇人优雅的转头捂嘴打了个喷嚏,“阿切......曼达,夏小姐在里面等您。”
“多谢,Amanda。”她礼貌的向对方颔首。
妇人像是漫不经心的说:“我叫曼达,刚才那个阿......是喷嚏。”
“啊?”反应过来的她,在绷带下露出了深藏不露的尴尬一笑。
不以为意的妇人引着她走过被阳光和阴影交叉笼罩的院子,让她在入户玄关换上拖鞋,用酒精喷雾机替她全身消毒,并体贴的避开了那张尚未痊愈的脸。
她带着没有被绷带封禁的两只眼睛,正式进入这幢小黑屋的客厅,假装不经意但实则异常明显的四处刺探着内情。小黑屋的内部和外部,气质、风格离奇的统一,大概就像......验尸官把十恶不赦的坏蛋大卸八块后,发现里面有一颗烂掉多年的黑心。
客厅里家具极少,也鲜有装饰。在一双善于捕捉美的眼里,它可以算是复古做旧风,但大部分人的审美决定了它只算是复古破旧风,有一种老而不死死而不僵的顽强。
木质地板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一部分已经离开地球表面,大量空气渗透进去,变得松动,踩上去甚至有种隐隐的踩屎感,唯一的区别是:
屎不会“咯吱咯吱”的叫。
大厅的右边摆放着几张像是随便丢弃在那里的沙发,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沙发旁则是一整面落地窗,没人能从里面看到窗户的模样。厚重的深色蛇纹窗帘,在窗户上完全的伸展身体,不仅盖住了窗户,也杜绝了所有直接和间接的采光。房间里之所以还能维持着可视的光亮,仅因为屋顶上悬挂的一盏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古董琉璃灯。
大厅左边有一张几乎占满了半间屋子的弧线型木质吧台,两头各自摆放着一组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黄澄澄的液体。疑似上火的液体最多能证明某人的身体不行,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动物,却是实实在在的命不行。
因为他们已经直接去世,死不瞑目的那种。
恶毒的蛇。毒死了。狡猾的蜈蚣。狡猾死了。危险的蝎子。危险死了。
它们统统死了。
而陈冰菲也快要吓死了。尤其是当她被引到了最想回避的罐子前。
她努力让自己离左边的动物尸体远一点,离右边水果的尸体近一点。
看到吧台前的唯一一张高脚椅,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为客人准备的座位。一屁股坐下的念头刚开始动,屁股还没来得及动,身边的曼达却像提前预知了她的想法,微笑着介绍:“这是夏小姐的位子。”
言下之意就是我知道你想坐,但你别坐,这是主人的座。
但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尴尬,顶多只是有一点尴尬。因为旁边的蛇突然调转蛇头,死死的盯着她,有种想主动打招呼却死活憋不出一句开场白的e蛇气质。
【e郁的e。】
【二】
“啪~”
空无一人的吧台里,冷不丁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雪白修长的手,用力的拍在桌面之上,吧台像挨了一记耳光,发出了委屈的娇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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