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的夜风吹乱一池黑压压的水,乔柳儿看看玩累了的佳佳,小女孩刚才还劲头十足地摆玩着两套紫砂茶壶,现在已是趴在乔柳儿膝盖上睡着了。
一辆网约车停下,司机一再问乔仁:“确定是这个地儿?连个路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这里有个么玩的?”
乔仁说了句谢谢,正要下车,一辆深色轿车开了过去,司机嘿一笑,说:“有意思哎,连车灯都不开,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秘密集会?”
乔仁借着网约车的远光灯,看着渐行渐远的深色轿车,冲司机说:“您开回去小心点,路太黑。”
他摸着黑向前拐了两道小弯,两扇铁栏杆大门出现,乔仁走上前,按动门上6个数字键,几秒后一个着黑裙的女子走出来,笑盈盈地请乔仁从自动开启的铁门进入,她说:“您好,乔先生,乔女士已经是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小心路上石子。”
碎石小径穿行了几分钟,能听见湖水拍打石头的声音,但看不见湖水,两旁栽了太密的植被,乔仁能感觉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湿气,黑裙女打开一座独立小屋的门,屋子里光亮了许多,但仍然不够亮。
乔仁脱了鞋,黑裙女蹲在地上,为他穿好拖鞋,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哑声,又转过一道石头屏风,六席的榻榻米出现,餐桌摆放着料理和一些闪亮的餐具。黑裙女再次蹲下,把住乔仁的拖鞋,乔仁坐进榻榻米。
乔柳儿吩咐:“嗯,客人齐了,这些都撤了,重新上两套B餐就行了,中途不需要服务,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好的。”
黑裙女一招手,两名系着围裙的女子上前将桌面的食物和餐具全部端走,又上来两名中年妇女,各端一托盘食物,一一摆放整齐。
乔仁用湿热的毛巾擦了手,说:“有事就说吧,我同事还等着。”
“才来,急什么。”乔柳儿将熟睡的佳佳轻轻摆放好,搭了一条薄被,说:“佳佳一直等你,没等着睡了。”
“我,看见他的车了,”
“谁呀?”
“吴于仁。”
乔柳儿一笑,挽起鬓发,说:“他呀,你别多心,就是遇见了,随便聊了聊,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乔柳儿说:“你喜欢的炙烤鱼头,趁热吃,凉了就腥,要加柠檬汁么?”
“谢谢,我自己来。”
乔柳儿撑着下巴,淡紫的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臂,一根细细的金丝绞镯斜挂在臂上,她问:“怎么,不好吃么?我是特意让老板亲手烤的,嗯,是咸了点,毕竟上了岁数,味蕾也退化了。”她举起自己面前的筷子挑了一点乔仁盘子里剩下的鱼肉,尝了下吐出来说。
乔仁说:“你自己那份不是有?”
乔柳儿笑道:“你忘了,我是不吃晚饭的,还有一个客人,就到了。”
乔仁挑起眉头说:“你刚才还说,到齐了,怎么又有人要来,那我先走了,同事一直有催。”
“慢着,等一会,我不是把人家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嘛,客人要是到了,你还要走,我不拦的。”
玲珑下了车,借着手机光,慢慢走到铁制门前,她抬脸盯着看,门紧闭,她想喊又怕不合适,是按那排数字键么?玲珑怀疑着,又打量周边有没有什么字牌,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搞错了地点?她看了时间,21:01分,豁出去了,就按那个什么也没有标志的键吧?
“嘟,嘟,”一串电铃,吓了玲珑一跳,她咬紧下唇,正担心着,一个身材婀娜穿着紧身黑色连衣裙的女子慢慢走了出来,看见玲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请问,这里是临湖馆么?”
黑裙女的笑脸变得肯定了,但是还是没有开门,她轻声问:“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我是,是乔女士叫我来的。”
黑裙女的笑容扩大了,在玲珑眼中比起刚才,笑容里的疑惑消失了,但是铁门依旧关闭,黑裙女说:“请您稍等,我去请示下乔女士,因为她刚才提示过,她请的客人到齐了。请稍等。”
玲珑拿出纸巾,抹了下额头和鼻梁,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什么规格的餐馆,黑乎乎的建筑物很好地隐藏在四周茂密的树木中,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冠几乎要伸进月色中,不知是风或是飞鸟带起树冠枝头的摇曳,连最后一点可怜的月光都被遮掩,玲珑扶着铁门,又赶紧松开,她担心会不会通电,随即一笑。
黑裙女人未到,声音已到,“对不起,久等了,玲女士请从这里进来。”铁门的开启和黑裙女的到达同时发生,黑裙女蹲下身子,玲珑再次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对不起,玲女士,请您换上拖鞋,因为会有很多小石子,”
完全不需要玲珑弯腰或伸手,在黑裙女熟练的操作下,她已换上舒适、合脚的拖鞋,玲珑实在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鞋?”
黑裙女说:“请随我来,小心路上石头,我刚才注意了您的脚,您是36码,对吧?”
玲珑一路蜿蜒前行,刚才的那株巨大梧桐树冠始终在她的右侧,每隔数米便是一个石头灯笼,里面透出明黄的光线,来不及细看,只觉得小径两边都是隐在树木中的独栋小别墅,偶尔撞进一眼的雕花窗栏透出与这个时代霍然不符的雅致,玲珑觉得自己成了聊斋里的书生,满眼的华贵愈发衬出自己的寒窘,她停驻了。那个无意撞进来的窘迫书生,除了满腹的经纶,一无所有,却憧憬得到美人的垂青或是泼天的富贵,玲珑实在迈不出步子,她能听见脚下吱吱的雀儿打架,能感觉不远处啼叫的布谷鸟,还有那高举天际的梧桐树冠像极了一只巨掌,原来世界如此剔透,却与自己毫不相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玲珑低语,却想不起下一句。
黑裙女走回来,轻声说:“如露亦如电,玲女士,夜里寒气重,请随我来吧。”
“不好意思,我,我,”
“没事,头遭来我们这儿的客人,也会跟你刚才一样,也许是这里阴气重了点吧,老板请过风水大师,说这里水多、木多、土多,缺了火和金,阴气重了点。”
玲珑出现时,乔仁差点跳了起来,他飞快地瞅了一眼安之若素的乔柳儿,一边看着脸上泛红的玲珑。
“来,玲珑,挨着乔仁坐吧,我这边睡着佳佳呢。”乔柳儿说。
玲珑决定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话,她只低声道了谢,便在乔仁身边坐好。
“乔仁,来,介绍下。”乔柳儿说。
乔仁勉强笑了下,说:“这是我母亲,这是玲珑老师。”
玲珑轻声叫:“阿姨,”
“别,我最怕听这词,就叫柳姐,其实我们见过。”乔柳儿说着,轻拍下佳佳肉肉的大腿。
玲珑回答:“是,我也记得。”
乔柳儿笑道:“噢?是吗?这更加好了,那就不算初见的陌生人,乔仁,是不是应该喝一点,助兴?”
乔柳儿打量了对面的两人,说:“气氛有点滞喔?是来点清酒还是葡萄酒?这里有82年的,”
“够了,三姐。”乔仁说。
乔柳儿露齿莞尔,玲珑有点出窍的错觉,真是母子么?三姐?是个什么称呼?要是回到二十年前,眼前这位中年美妇该是何等明媚娇俏、一笑倾城?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乔柳儿歪着脑袋笑问玲珑。
这一歪又带出多少俏皮媚态,玲珑暗想,答道:“没有,您脸上很干净,只是让我有点,意外。”
“噢?我喜欢意外,说说看,是觉得我的举止跟乔仁的母亲对不上,是吧?”
玲珑有点求救地看向乔仁,乔柳儿说:“现在是女生时间,你不要插嘴。”
玲珑说:“我,其实很意外,是因为其实我和乔仁并不是太熟,我是胡胡的同学,不过,”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