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就是……我……我……要的人?他……他妈的……这岂不是滥竽充数,弄虚作假,糊……糊……弄……弄本官么?”

潘良臣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几名站在官厅里从外县抽调来的捕快,隔了良久,终于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饶是他宦海沉浮多年,在公开场合几乎到了不形于色的地步,但是陡然间看到他寄予厚望的杰出人才,居然个个都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看似油腔滑腔的地痞无赖,禁不住气往上冲,险些双眼一翻,当场昏厥过去。

许明聪赶紧抢上一步,一只手从后背托住他腰部,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人不可貌相,长的丑陋不一定就代表没本事。本来能让我们选择的余地已经不多,说不定这些人当中,就有能让我们摆脱困境的能人异士。”

潘良臣一口气又冲上来,瞪着眼睛,嘶声说道:“就凭这些人?”

许明聪道:“激浊扬清,去芜存菁,自古以来,高手在民间。这些人能被推荐过来,必须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本事。”

潘良臣笑了笑,道:“咱们就检验一下这些人的成色?”

他冲着一个长了个大鼻子,满脸痤疮,浑身酒气的捕快招了招手,示意那人过来。大鼻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忽然喉咙发出格格响声,嘴巴张大。

潘良臣以为他要口吐污秽之物,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衣袖遮住口鼻,喝道:“烂醉如泥,不成体统,简直胡闹!”

大鼻子吐出一阵浓烈熏人的酒气,神情随之得意洋洋,仿佛吐出来的是无上的荣耀,道:“大人你放心,我千杯不醉,只有我把别人喝的倒在桌子底下的份,哪有我醉倒的道理?”

潘良臣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本事?”

大鼻子挺起胸膛,整个人似乎都长大了许多,道:“喝酒。”

潘良臣忍无可忍,伸手抓住他胸口,用力摇晃了几下,怒道:“笑话,喝酒算什么本事?”

大鼻子道:“做官的会喝酒,就像老虎长了翅膀,鱼在水中游……”

潘良臣听他说得不伦不类,道:“你究竟在说甚么?你能说人话么?”

大鼻子道:“这还不是那些读书人整的乱七八糟的玩意么?好好的老虎长着翅膀做甚么?它要到天上抓鸟吃么?地上的野兔野鸡不比鸟肥么?鱼不是一直在水里的吗?跑到地上的鱼,岂不是成了死鱼,咸鱼?”

潘良臣终于听明白了,气得七窍生烟,道:“蠢货,是如虎添翼,如水得水。”

大鼻子道:“还是大人肚子里装了五车书,知道小人说甚么话。”

他眼光低垂,瞟向潘良臣的肚子,一脸迷茫,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不大的肚子,怎能装得下五车书?

再说一个人无缘无故往肚子里塞五车书做甚?为什么不往肚子里装鸡、鸭,鹅,肉呢?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潘良臣怒道:“笨蛋,什么肚子里装五车书,是腹载……”蓦地想到若和这种不学无术之人纠缠不清,岂不是自掉身价?当下把想纠正大鼻子的话咽下肚去,皱眉挥手,沉声道:“算了,你怎么说都行。”

大鼻子笑道:“酒是官场上最好的媒婆。话说酒杯一举,便形成了一个个有共同利益关联的圈子,大家相互提携,你送我推,焉能不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潘良臣心头一动,不禁有了大为赞同的想法,他每次去上司那里给广州城百姓争取减免赋税,额外的钱粮拨放,某些有利于广州城发展的政策法规落地,哪次他不是喝得大醉特醉?

若是滴酒不沾,别人就会误以为他清高自傲,便不会当他自家人看待,更不会和他说掏心掏肺的话。潘良臣一时无言以对,十分尴尬,只好默不作声。

许明聪冷笑道:“仁兄这么会喝酒,怎么只做一个小捕快?按理说,早该调到京城做六扇下总捕头了。酒囊饭袋之徒,岂有重用荣升的道理?”

大鼻子道:“小人目不识丁,纯属烂泥扶不上墙。但是小人一杯酒一杯酒的将我的主子,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闲汉无赖,送上了人人争相巴结的县太爷位子。”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

许明聪道:“所以你这次打算……”

大鼻子脸现刚毅决绝之色,大声道:“小人这一次要一杯酒一杯酒的将潘大人送上巡抚,总督,首辅宝座,即使喝烂了胃,喝垮了身子,小人也在所不惜!”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决无回旋商量的余地。

潘良臣挥手示意他退下,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往前走吧,靠走歪门邪道得来的东西,迟早会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他招手示意一个面目清秀,神情睿智的捕快过来。潘良臣凝视这人,道:“我很少以貌取人,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但是我木这次相信眼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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