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黄沙滚滚,黑色盔甲闪着寒光,一对骑兵挥舞着长刀,为首的将领甚是高大威武,身材棒极了。
那时,过了这么久吗?当年那个威风凛凛,震慑四方的“平贼将军”已变成眼前要病死的老人了吗?
寒冰心绪万千,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左良玉?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了结?”
左良玉说了什么,寒冰没听清,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船舱跪着的将领之中,有一人甚是年轻,当左良玉自尽之时,也举刀想随之而去。
寒冰拦了下来,望着那张年轻的脸,从怀中拿出一张用油纸包裹的信函,双手递给了他,说道:“你死了很容易,可这一屋子的妇孺呢?还有你们的余部十几万人呢?你死了,他们便群龙无首,乱成一团,很快便会被满人屠尽,这是满清豫亲王多铎给你的亲笔信,他说,左都督的家族在许昌被灭门了,你是他唯一幸存的儿子,左梦庚”
左梦庚的眼中充满了悲愤,瞪着寒冰,没有接信,寒冰将信放在他的手上,接着道:“豫亲王诚意拳拳,希望你能活着,你的人都能活着,此前种种恩怨皆是国家大义,我等皆身不由己,如若能携手前行,以往恩怨统统一笔勾销,永不再提,从此满汉一家,不分彼此,你父亲已成就一世英名,此生无憾了,而你,即使死了,也是无用的。
你就当为他人而活吧,为百姓而活吧”。
公元1645年四月初一,左良玉死在九江舟上,死后,剩余将领共同推举他的儿子左梦庚为军主,次日,左梦庚甩余部投降清朝。
鄱阳湖的雨越来越大,却也无法浇灭数百艘船头的熊熊大火,无法洗去满湖的血水。
战火,终会熄灭,鲜血,终会流尽。
寒冰站在船头之上,望着满湖的尸首,心中冰冷坚硬。
一名亲兵快步走到她的身后,向她耳语几句。
寒冰面无表情,喃喃自语道:“史可法去扬州了?”叹了一口气:“看来,明朝余孽之中,还有愿赴死之人”。
寒冰将残阳插入水中,洗去浓浓的鲜血,残阳这几年,刀身越发的鲜红了,是喝了无数鲜血的缘故吗?。
寒冰拭干战刀,整顿军队,即刻进军“扬州”。
此时天下形势聚变,满清入关,李自成兵败,死在九宫山下,张献忠引兵拒战,在西充凤凰山被流矢击中而死。
《明史》记载:史可法是个为人正直、做官廉洁的人。率兵打仗,他总是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士兵们没吃饱他不肯先吃饭,士兵们没有御寒的衣服他也决不先穿。所以,他的威信很高,南明政权建立以后,马士英忌恨史可法的威望,便怂恿福王把他派到扬州督师。当时,多尔衮也想借助史可法的声望平定江南,一再写信劝他降清。史可法断然拒绝,他在回信中说:“我已决心为国鞠躬尽瘁,对于你的招降,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听从的。“
公元1645年四月,史可法守扬州。
清军攻到了距离扬州城紧30里的地方。
史可法心急如焚,马上派人四处调兵。可是各镇将领都拥兵观望,拒不听命。只有总兵刘肇基率领两千人来到扬州救援。史可法见兵力太弱,无法迎击清军,就命令刘肇基将部队开入城内,紧闭城门,准备守城。
史可法身披铠甲,手持宝剑,亲自和刘肇基在城墙上指挥,百姓也都组织起来,青壮年男子登城站岗,老年人和妇女烧水煮饭,扬州城的军民决心与敌人血战一场。
清军统帅多铎很敬重史可法的为人,好几次写信劝他投降,史可法连信封也不打开,就扔到了一边。多铎见劝降没用,就下令用大炮猛轰扬州城,城内军民伤亡很大。
总兵刘肇基向史可法献策说:“城内地高,城外地低,可以决开淮河,将水灌入敌军阵地,不怕敌人不退。“史可法觉得这个法虽然可能制服敌军,但是也会伤害老百姓,就说:“那样办,敌人未必能全军覆没,淮南一带的百姓可要遭殃了,我怎么忍心呢?“
清军加紧了攻势,城中军民尽管顽强抵抗,无奈力量悬殊,又孤立无援,史可法知道事情不会有转机了,就下决心与扬州城共存亡。
决战之日,满清军队火炮压阵,骑兵位于两翼,寒冰策马于多铎身后,望着扬州城前列阵的明朝军队,前方为首的是史可法,史可法身后那人,是那么的熟悉,即使远远望见,即使看不清模样,寒冰也知道是谁。
以为此生相见无望,竟在战场上相逢,虽然成为对战双方,可寒冰心中释然,两人本来便是死敌,兜兜转转半生,回到起点,能够这样了结,以后不用继续思念、痛苦、枉然,何尝不好呢!
原来,不是所有的相遇都会有美好的结局,有些人企盼一生,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在日本时,寒冰幻想过很多与蒋明溪的将来,可能在一起,也可能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对阵沙场的一天。
多铎冷笑一声,挑起丹凤眼,转头看着寒冰,一字一句道:“寒冰,这座扬州城作为你我大婚的礼物如何,等攻下它,我就请求哥哥,封你做我的福晋,好吗?”
寒冰没有言语,清军铁骑的实力她再清楚不过了,如日中天,横扫天下,腐败的明朝早已不堪一击。
蒋明溪,你的国家亡了,你还活得下去吗?以你的性格,必不愿苟且偷生,屈辱而活吧!我也一样,我是汉人,是袁崇焕之后,却要一辈子在敌营小心翼翼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这一生,身不由己,没有选择,不停的为别人而战,实在太累了。
蒋明溪,最后一程,让我成全你,陪着你吧!
多铎见寒冰不语,轻笑一声,缓缓举起军旗,四周的将领目光盯着军旗,同时吹号,总攻开始!
扬州城前,身着战甲的蒋明溪,望着碧空中的悠悠白云,这些年挣扎于国家、道义、荣辱之中,到头来家国破碎,万事皆休,今日,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只是,寒冰,你在哪?还活着吗?死前,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再见你一面。
一抹耀眼的红色向自己袭来,蒋明溪心中一颤,肩上中刀,回首望去,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冰冷的眼眸,蒋明溪心中欣喜苦涩,欣喜的是竟然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苦涩的是,两人身着不同的战甲,已是死敌,死敌,是两人的开始,也是归宿吗?
寒冰对蒋明溪招招致命,丝毫不留情,蒋明溪举剑抵挡,望着寒冰挥舞着残阳,步步紧逼,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长白山那只小狼崽子,小小年纪,却将一柄大刀使的虎虎生风,可惜,世事变幻,两人都回不去了。
就这样结束吧,死在你的手里,挺好的,蒋明溪打起精神,与寒冰打斗起来,寒冰的很多招式,都是他教的,两人眼神交替,手却不停,均是狠辣拼命。
残阳一刀插进蒋明溪身体里,寒冰身体一僵,只听蒋明溪在耳边喃喃道:“对不起,当年若待在日本,不回大明,就好了!”
蒋明溪的血涌了出来,流在寒冰的手上,热乎乎的。
寒冰扶着蒋明溪,喃喃道:“没关系,这一次,我会永远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说罢,残阳抽出,带着蒋明溪的血,反手插入自己体内。
二人的血流在一起,缓缓淌下,寒冰手腕上的黑色冰晶,浸在鲜红的血泊之中,浮光流动,闪耀着死亡的光芒。
弘光元年(1645年)五月二十五日,扬州之战,终因弹尽粮绝,城陷。
史可法欲以佩刀自杀,部属强行夺过佩刀,拥其走入小东门,清军迎面而来,史可法大呼:“我史督师也!可引见汝兵主。“多铎以宾礼相待,口称先生,当面劝降,许以高官厚禄,“前以书谒请,而先生不从。今忠义既成,当畀重任,为我收拾江南。“在多铎百般的诱降时,史可法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为朝廷大臣,岂肯偷生为万世罪人!吾头可断,身不可辱,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态不可屈。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后壮烈就义,终年45岁。
史可法死后,高杰部、刘肇基部降清。
战后,多铎如疯了般,在战场上寻找寒冰的尸首,却没有找到。
一怒之下,下令对扬州进行屠城,十日不封刀,后世史书将其称为“扬州十日”。
扬州的抵抗行为也惹恼了满清的统治者,顺治二年六月十五日(1645年7月8日)多尔衮下令再次颁发“剃发令“,强令剃发易服,其执行口号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中原大地进入了更加血腥的更迭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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