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莫要扰了老夫的清静了。”说罢,李夫子靠在躺椅上朝石阳挥手,昏沉地闭上了眼睛。

“夫子,和我说说您年轻时候的故事吧,您又是如何追到心仪的女孩的呢?”

“想要老夫教你追女孩的路数?”李夫子打了个哈欠,“可老夫今天实在没心情,不大想说。”

“夫子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年轻时候肯定有很多故事,您就大发慈悲,让学生涨涨见识吧。”石阳一脸谄媚道。

“臭小子,虽然你这话我爱听,但是你一天天净是八卦这八卦那的,实在惹人讨厌!要是将这些功夫放到读书上,学习恐怕要突飞猛进了。”

“额,可是上次学堂测试,第一名就是我啊,要再猛进也没空间了啊。”石阳一本正经地拆台道。

“是吗?”李夫子有些尴尬,随即瞪了石阳一眼,“休要顶嘴,这我能不知道吗,我的意思是说你有这功夫,明年甲榜上进士及第,早就刻有你石阳的大名了。”

“额......夫子你不也只是个秀……哎呀......”还没等石阳说完,有东西就敲在了他的脑门上,痛得他抱头惨叫。

“大胆!怎么说话的!我看你是不知道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怎么写了。”李夫子撸起衣袖,“今天非要教训一下你才好”。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石阳连忙认错。但眼看老者不为所动,石阳只好使出杀手锏意图以柔克刚。

“下次怀远要整你的时候我给你报信!”

“成交!”李夫子正义凛然地说,“石阳啊,为师很欣慰你能够弃暗投明!”

“我感觉我着了你的道,现在收回还来得及吗?”石阳咽了咽口水。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呜呜呜说的倒是轻巧,被当成二五仔追杀的又不是你。”石阳哭丧着脸说。

“老夫今天心情不错,就原谅你的冒失了。”李夫子将戒尺收好,眼看石阳露出鄙夷的眼神,他又拍了拍石阳的肩膀,“记住啊,我可不是怕那小兔崽子,我只是在帮你!。”

“呵呵。”石阳嘴角抽搐。

“老了老了,要是放到以前就算有人愿意听,老夫也是闭口不提的,但今时不同往日,老夫就要进棺材了,就不带它们一起下去了。”

李夫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罐酒,他将其倒入铜杯中,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须臾,他的脸上露出畅快的神色。

或许真如老人所言,年轻时候很多事情不愿意说,宁可烂在肚子里,可当日暮西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若是将往事一并带到棺材里去,会不甘心吧。有些记忆多年不愿提起,不是因为淡忘了,而是藏在脑子里的某个角落,在等待着能够风轻云淡地说出来的那一天。

“老夫这一辈子有过很多女人,但真正有重大意义的只有俩个。一个是小兔崽子他娘,另一个是晓颖。”李夫子无声地笑了,“说来也是惭愧,我和老太婆相知相爱了将近三十年,可平心而论,我年少时那些痴笑张狂的岁月却并不属于她,而是关于后者。”

“师娘我听怀远提起过,但是夫子你说的晓颖是谁?她也是稻千乡的人吗?”石阳问。

“不是,晓颖不属于岚阳县,甚至不属于牧州,她来自很远的地方。”李夫子说,“她全名叫庄晓颖,是一个不太真实的女孩,而我要说的故事是关于她的。”

某个瞬间,老人浑浊的眸子里涌现出久别的生机,时光彷佛回溯,岁月一点点褪去泛满灰尘的死皮。

“那个时候,老夫的家族在槐县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哩,在县里的士绅内也是翘楚。用八个字形容,那就是不愁吃喝,逍遥自在。有了经济上的支持,我十几岁便开始游历四方了,也去过了不少地方。可随着我见识的增长,我才慢慢意识到了自己与世界的差距。”

“这个世界上太大,人太多,曾经我引以为傲的东西或许在某些人眼里根本微不足道,虽然偶尔会感叹,但所幸我过得醉生梦死,也就不会被打扰。只要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扮演自己的角色,我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李夫子眸子里闪过微光,“直到那天,我遇见了那个女孩,她与我怀中那些谄媚的女人不一样,她光鲜亮丽,仿佛离你很远,可她又愿意弯下腰给你一个俏皮的微笑,令人捉摸不透。我为了能够更加接近她,便尝试改变,我决定参加科考,梦想自己能够在仕途上建立伟业。”

“我的父母还以为我是为了重振家族才有所改变,可他们不会想到我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我还记得那天,父亲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儿子你终于长大了,要有出息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和我说话。而母亲非要赶到祠堂去祭祖,那时候电闪雷鸣,天空降下暴雨,那个女人打了一把小伞便扎入雨中,任由我如何规劝也不回头,”李夫子苦笑摇头,“现在想想觉得他们真傻。”

“年轻时执念太深了,总是想证明自己,想着先瞒着他们,有朝一日成功了就说出来,可没想到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老人的心如同泄了洪的堤坝,无数回忆倾涌交汇,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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