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她,我有七成的把握认为她是一个人,拥有人性的人。

“是的,你现在可以称呼我为lan,目前,我只记得名字里面带有一个lan字。”

“君子如兰,不错的名字。”

“让你失望了呢,是波澜的澜。”

“珠玉潜水,而澜表方圆,这名字更对我胃口。”

“你什么时候这般油嘴滑舌了?”她双眼笑得两弯浅浅的月牙,如同收割灵魂的两把镰刀,让我直挺挺地感受到了威胁的气息。

所以,我也眯眼笑了起来,只不过他人却看不清,“可不是哦,以前的生活没有人陪我聊天的哟。”

“你也玩过的吧,这个游戏。”

“《英雄联盟》嘛,哪怕没玩过也有耳闻。”毕竟,有次路过我那没能去成的大学,似乎是某场比赛胜利后,冷清的夜晚响起某个战队的名称,我托着疲累的身体,在路灯照耀下不断踩碎闪烁的阴影,冷风划过我手上的血瘀与泥泞,灼烧着我那死寂的灵魂。

“你的这一个角色,是一个变态杀手呢。”

“拥有绝对力量的人,对凡人也只会如同蝼蚁一般看待。”

“可事在人为。”

“那便莫问出身。”

“哈哈哈,”澜笑起来了,她笑得如此开心,笑得如此爽朗,笑得我一愣一愣的,“哎呀,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跟我意外的合拍呢。”

我依旧没有说话,刚才那个算什么呢?算是她对我的质疑吗?还是算是一个特别的打招呼?

“之前,不,生前,我们认识吗?”

澜微微地僵了一下,很轻微,很轻微。

“不知道呢,两个记不全名字的人,就算是熟人也无法相认吧。”

“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们未来可能还会相处较长时间,我需要探明你的性格。”她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还蛮喜欢你的性格的。”

*喂,你多大啊?怎么用长辈的语气跟我说话啊*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但我实在没能说出口。

贸然询问女性的年龄,那刚才莫名其有的好感度也许就要变成负的了。

“放心吧,澜,能做这么好吃的饭菜,肯定不是什么变态大叔了。”她给自己打气似的说到。

*好吧,逐渐变成中二女青年了。*

内心吐槽的时候,我的嘴角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在我父母善存之际,我就是这般模样,一脸的自大和骄傲,甚至周围人还以天才的光环评判我。

“你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起来吗?”

听到我这句话,她那古灵精怪的神情与动作便收敛了起来,伴随着柴火的噼啪声,换上了一脸的平静。

“没什么可稀奇的,就是工作太累了,倒在电梯里,算是过劳死吧。”她平静地拿棍子扒拉着柴火,加了点儿柴,想让其烧的更旺,更久,更温暖,“还记得那天早上还看到自己出现了第一根白头发,为此还生闷气呢,结果楼下最爱的早点铺也关门了,只能选择最不爱吃又贵的面包,结果走到工作隔间里时一阵眩晕,然后就见到你了。”

*这是个好兆头,当她愿意谈论死的时候,就代表内心已经有了生的希望*

她将身体逐渐收拢,深深地吸了口气,火星闪烁间,我似乎看到她那紫罗兰般的大眼睛有什么东西在打转,“你呢?”

“我啊,是主动求死呢,主要是令我牵挂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等了几年,那些个人还是没有出现,我等啊等啊,就在一个冷清的夜晚,最后一点生存意志也崩塌了。”

{不对!这不是真相}

我脑海里面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在恍惚之间,我记得我当时只是想要去清洗身上的血迹,可是却看到海面下一道绿光闪过,我当时还以为是出现了极光现象,还好奇呢。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也是,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我在这四年里,干过的一切脏活,学会的一身技能和那撒谎成性的品格。

这四年里,我只想庸俗的活着,每天吃穿不愁,不用还高利贷,就没有了其它的奢望。

当时,我几乎快要实现了来着。

“……之后,我便在我那小破屋旁边的海里,投身于海中,过程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宁静。”如往常一样我虽然心中想着、思考着,但是我的嘴、我的谎言依旧不会停下。

我所编制的谎言,是我隔绝外界一切残酷的保护网,它虽脆弱不堪,却能提前告知我他人的进攻方向。

“我很难相信,有人会真的心甘情愿地去自杀,大多数是在黄泉路上已经无法后悔了。”

*看来她或许试过,或许她还未相信我*

“是的,海水灌进身体里时很难受,”又一句谎言,我却用仿佛悔过的语气说出,“人会挣扎到无法挣扎为止,死的时候面相很难看。”

*咱能结束这个话题吗?再说下去我就编不下去了*

我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是我内心却是愈发的坐不住,仿佛有什么在躁动,只能装作很悲伤的样子以求同情。

至于转移到休炑身上,我实在不忍心。

看他的表现,特别是有义眼加成后,我更加确信,他未成年,不,生前年龄超不超过12岁都不好说。

而这样一个孩子,到底要怎样的求生意识和目标感才能到达这里?那又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培育出来的呢?

在我神游之际,我发现她还在思考,眼神像远处埋伏着的狮子般盯着我,努力在隐藏自己的存在,却又在找她需要精准出击的目标,我不知道的一些东西。

在这一刻,我的心中便咯噔了一下,她似乎心里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而我到现在才发现。

她在确认着什么,她又在怀疑着什么?

“澜姐姐,这个中国结,送给你。”

这时,休炑忽然插入进来,打断了我俩想要继续的话题。

澜当着我的面,无缝切换成了微笑模样,显得是那么和蔼可亲,我却觉得她笑得没那么真诚,至少,大概,我的事情在她那里还没有结束。

“谢谢你,休炑。”她抚摸着休炑的大脑袋,大拇指摸着他那塌陷的鼻梁,微笑着看着他。

深夜里,森林中,仿佛有乌鸦在叫唤。

我越想越后怕,提防心逐渐提起,我不是害怕他知晓我的过去,因为她算不上让我在意,而是她的深思引起了我对未知的恐惧。

我逐渐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一个外人的问题。

我甚至无法回答我是谁。

“哦,对了,这里还有个我做的发带,可以给姐姐扎起头发。”

“这个手环,跟姐姐是同款的,免费送你。”休炑对着我说。

“哦,谢谢。”

休炑看看我,又看看澜,轻轻地叹了口气。

强行把我的手拿出,将手环套在我的手上,然后牵着我的手,费劲力气拽着我走了两步。

当时的我不知道他要干嘛,怎么说呢,人在长大了以后会忘记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也就忘记了小孩子的思维方式,但正因如此,在大人的世界里,小孩子才能逐渐缝补世界。

休炑再握住澜的手,将我们俩的手握在了一起。

“好朋友,握握手,一辈子,不分离。”

我们俩都陷入了短暂的惊愕,然后就这样牵着手笑了起来。

好久,似乎好久没听到这样美好的话语了。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你暂时只能称呼我为澜。”

“你好,初次介绍,你可能永远只能称呼我为烬。”

“为何?”

“我生前的记忆已经支离破碎,恐怕之后也无法想起我的名字。”

我们俩互相注视着彼此,眼角笑得如同天上的月牙,握着的右手迅速变成大拇指相互扣拢,身体相互拉近,肩膀与握紧的手装在一起,左手同时击打三下自己的心脏。

我惊讶于她竟然会知道这一个“仪式”,那是我们小时候玩伴间所定下的,独属于我们的“仪式”。

“哟,我这是赶趟儿了?深夜里一家三口出游呢?”

一个声音从树丛中响起,宛如炸雷般将我们三人炸开。

【杀!】

一股阴冷的杀意从面具中传来,我目光如炬,凝视着不远处的草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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