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郑。

一处客店门口,韩公叔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之后,这才走入客店当中。

进入之后,找到熟悉地背影,韩公叔直接抬脚走了过去。

到达面前,韩公叔便立马抬手笑道:

“风雪甚大,让先生久等了。”

李斯笑着起身,回了个礼:“韩公叔客气,斯也是刚到,请。”

两人落座,待酒菜端上,韩公叔这才身体前探,低声问道:

“先生,咸阳那边,可是传来消息?”

“……”听到这个问题,李斯不禁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耐。

直至今日,他已经在韩国浪费了几年岁月,这期间他也不是没有向韩公叔等贵族提出过建议。

韩非是他的师兄,他了解韩非的性格,更了解韩非的做事方式。

可每次他提出建议,这些人不是商定拖延,就是另说他事,打马虎眼。

这几年他提了这么多建议,唯一有用的还是收拢韩境残余兵力,利用高昂财货,派人前往魏国募集年轻壮士。

这种方法就与雇佣的关系一样,魏国虽然因为分裂的原因封锁极为紧密,但总有人愿意为了一身富贵拼死冒险,更何况魏国境内也在打仗,愿意逃离魏国的人自然也多。

通过这個方法,这几年募集的年轻士卒虽然只有不到一万,但也勉强够用。

可除了这个建议,其他的建议韩公叔等人是一条都没有采纳。

例如,向韩非暂时示弱,别再让韩非紧盯着他们不放。

再例如,将大量的钱财赠予韩王,假意投降,支持韩非变法,暗中再挑选美人赠予太子安,双方都不得得罪的情况下,同时也能让韩王看在以往地情谊上,让韩非别再揪着几人不放。

可这些年来,除了韩公叔等人身为韩王的亲戚,辈分特殊,其他有一个算一个,已经全被韩非清算彻底。

因为,这些建议无一例外,全都被韩公叔有意忽视了。

至于为什么,纵然不去询问,李斯也能猜出一些。

不外乎不想舍弃手上的财富,以及,想要吞噬其他小贵族的利益。

纵然从魏国募集过来的士卒也是高价聘请,但尾款还没有支付,画出的大饼就能让这些人前来聚集,之后的事懂的都懂。

面对这些韩国贵族,李斯也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办法。

这么多年了,面对逐渐失利的现状,却依旧不知死活,死守着手上的那丁点财富。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人,那大概就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遗产也被自己的盟友瓜分了。

盟友越少,韩公叔得到的就越多,虽然大部分都被韩非揽下,但那小部分,却也成为韩公叔私下窃笑的资本,认为自己帷幄之间,还能扩大自身的势力,能力不凡。

殊不知,蝇营狗苟,已然是在韩非的预料之内。

但,自韩非从魏国悼念完信陵君归来,韩王的身体便是一日不如一日,韩非对韩公叔等人的动作自然也是逐渐变缓。

倘若不是韩王的身体抱恙,这两年韩王对韩非的支持也是变地模棱两可,恐怕,李斯还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率领这群猪队友在没有外界的干扰下战胜韩非。

当初,是自己有些狂傲自大了,以为没有仲平的帮助他能单靠自己就将韩非战胜。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心中虽然长叹不已,但李斯面上也没有什么表示,迟疑片刻,只是说道:

“咸阳并未发来消息,韩将军,不知韩王如何?”

闻言,韩公叔顿时大喜望外:“果然不出先生所料,王上……当真活不过这两日。”

听到这,李斯又是深吸一口气。

竟然知道不出他所料,那为何事事都不听他的?

这些人但凡能听一点,就算能听那么一丢丢,现在也不至于就剩韩公叔这几只养肥的大蚂蚱。

也幸好韩王快要完蛋,不然,这些人迟早要被韩非宰掉当养料。

将心中的无奈撂下,两眼微闭,李斯又是说道:“既然韩王病情加重,那接下来如何行事,韩将军应当知晓吧?”

“知道知道,就是……”说到这,韩公叔又是抬眼看了一下李斯。

见状,李斯直接说道:“韩将军有话直言,斯能做到的定然会做。”

等李斯说完,韩公叔这才试探地问道:

“不知,先生能不能再向秦国写一封密信?我手上握着的只有不到两万兵力,韩非那贼子可有四万大军,我兵力这么少,怕是敌不过他。”

又是借兵?

李斯嘴唇紧抿,没有急着回答。

这不是韩公叔第一次这样请求了,但以往的请求全都被他找理由推辞了。

因为不说韩公叔等人,就是他也是向仲平提出过领兵攻打韩国的建议。

可这个建议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应,这也让李斯清楚地明白,在渠道没有修成之前,秦国大概率是不会发兵的。

眼下身在韩国,李斯也不知道渠道到底修没修成,修到了哪里,但就看这寒冷地天气,对渠道修成李斯心中也不抱太大的期望。

想了想,李斯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

“韩将军,您的想法我会回禀御史,不过,此事也不是由我做主,还望韩将军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明白明白,有劳先生。”

两人将最重要的话题谈完,接下来就是有的没的聊了一些其他内容。

比如,太子安收到了多少美人,这些美人有几人有了身份,从秦国运来的宝物太子安喜不喜欢,有没有将其珍藏起来等等问题。

一直聊到下午两人这才分开。

韩国的事情如春雨入泥,润物无声,但魏国的事态却是相当严重!

魏国,汲城。

汲城位于朝歌南面,位于大梁东面。

此地紧靠黄河分支汲水,地势平缓,没有山脉。

以往汲水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天时地利汲城一样不占,但现在却成为公民与旧贵努力抢夺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自齐国施行闭关锁国政策,齐国的商客便全都被后胜聚集一起,要出一起出,要回一起回。

这种策略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就是人多,不怕路上的盗匪,但坏处也是人多,组成的车辆高达几百架,随行的商客更是多达千人,更不用说跟随的护卫农夫。

这种局面就导致,原本只是一座小城的汲城,就成为齐国庞大商队的落脚点。

冰天雪地之季,商客就代表着粮食,也代表着皮毛,更代表着铜铁兵器以及铠甲。

魏国分裂,各地的粮草有的是被旧贵烧了,有的则是被公民烧了,双方都不想让对方占据充盈的粮库,但这种结果也让整个魏国没有余粮可用。

粮食,现在已然成为魏国最重要的问题!

不管是旧贵还是公民,双方都极为缺粮!

即便旧贵有钱,但没有粮食可买,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处?

即便公民有人,但季节不到时候,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处?

于是,双方便将视线全都集中到一处,那便是商客前往秦国,往返齐国的必经之路——汲城!

只要哪一方能够占据这条商道,哪一方就能平稳地渡过这场冬季。

粮草皮毛,这些全都是必备物资,倘若这种地方被对方占据,恐怕冬天后半个季度,另一方都会处于被打的状态。

雪花轻盈地在空中舞动,犹如冬日里的序曲,但还未及触碰大地,便被两军对峙间蒸腾而起的热气瞬间融化,化作虚无。

竹率领着公民大军,骑在马上,拧眉看着对面。

他的身后全是身穿颜色斑驳的布甲士卒,这些人全都是这段时间加急训练出来的。

士卒们的脸庞被寒风雕刻出僵硬地线条,手上的皮肤因长期受到寒风的吹拂而干裂,他们握着的不是锋利地刀剑,而是简易的棍棒、农用的锄头。

这些平日里耕耘土地的工具,此刻全部成为捍卫自己思想的武器。

但,尽管装备简陋,所有人的眼神中全都燃烧着不屈地火焰,那是一种对自由与平等的渴望,在竹的带领下,已然汇聚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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