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的床上躺着了。我给自己设想的那些结局,一个都没出现在我的现实世界里,这样的没达到预期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啊,我还活着。没有被饿死,不会被野兽吃掉,也没有被毒蛇咬到,这是悲观主义的我头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喜悦。

沉浸在生命的喜悦中,我并没有多想接下来自己会遇到些什么,醒来的瞬间我甚至忘记了我还活在尘世中。

“臭丫头!看我不打死她!”

“嚷什么嚷,月儿还在休息,你发什么脾气。”

“老婆,你不知道她这干的是些子事嘛,这么小胆子就这么大,一个人去绿丛子”

“胆大,那不是像你?你绑着我经过绿丛子,怎就不怕?”

“谣儿啊,这事儿能不能不提了。孩子都大了,千错万错,现在不都是好事了嘛。”

“哼,好事,随你说。”

“谣儿,别生气,我不说,我不说。”

我迷糊地听着阿爸与妈妈说的这些,大部分话我是听不懂的。我大概知道,要不是妈妈维护我,这次我应该要被阿爸打到屁股开花。

起初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妈妈也没多责备我,我知道阿爸被妈妈拦着,几次看到我,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月儿,没想到你胆挺大。不过想做什么,除了胆大,还要有脑子。去山里前,我不管你想要什么,要做好准备。”

妈妈说这些的时候,态度是云淡风清的,但语气中透着是严厉。

“我知道你心思重,很多事不想跟家里说。也怕我们拦着你的想法,但是去山里这么大的事,可以留个信儿。”

“要是命没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

“那也是你自己的命……”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我也好多次想着妈妈会跟我说些什么,或是责备或是打骂,又或是心疼的又哭又抱。我看到隔壁的开放妈妈就是这样。

可是妈妈向来与村子里的女人不同,我几乎没有见过妈妈失态的模样。她永远是村口那最美的一拂风,优雅淡淡地看着那一些与她格格不入的人与事。

妈妈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我说过这么多话,按我彼时的成熟度,我觉得妈妈是懂我的,她不是只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说这些话。妈妈总是戏谑地、不屑地语着,我眼中的妈妈,不曾沉重过,那一瞬间,我捕捉到她的情绪。

十岁的我,当时无法准确地形容,心却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胸口好闷。

到了中年的我,再次回忆起妈妈那时候的情绪,我依然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瞬的悲伤弥漫上来。我感受到了妈妈心底里的情绪,她也曾那么痛苦,挣扎过,理解过生命的无常,生命里的人的无可奈何。

我深深感受到,我并不像妈妈,妈妈的内心是温柔多情的,她只不过用另一种情绪涂抹掉原本的她。而我的骨子里的冷气,仿佛天生而来,在乎的东西不多,会寄予的其它他的情感也不多。

我与阿黄,大概是因为他是一条小黄毛,我也确信他并不会伤害我,一直对我表达出善意,我才对他倾注了一些感情吧。我骨子里的凉薄,就像天生而来,我就算努力想温暖起来,都有些无能为力。

我在家里躺了好几些天,大概是三天吧,才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健朗。在家里躺着的几天,李叔来看过我,他会拿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植物,让我咬碎了吃下去。听李叔说,他去山里采菌子,捡到了我。他并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能来这里大概率就是屏击村的娃,他就把我背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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