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没有舅舅了。
傍晚的时候,我和小姨上了柱香,还未进门,眼泪止不住得流。
一个好好的活生生的人,半个月前我还见过他,我努力的挥着右手和他打招呼,超大声的喊他“老舅”。
我没有老舅了。
我问我王女士,是突发恶疾离开人间好,还是带疾长寿活在人间好?
王女士沉默半天,说不上来。
死多容易啊,活着多难啊。
死了多好。
可活人怎么办。
活人要花多少时间接受亲人的突然离世。
关于离别这一课,我始终学不会如何体面的说再见。
老妗说,他走的前两天,自己理了理头发,自己给羊剪毛,一个人撂倒百来斤重的大羊,还把只穿了一两天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
老妗说,他吃晚饭的时候就不舒服,可还是为了填饱肚子吃了两个馒头,半夜难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我表舅下班回家要带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喝药,他连口热水都没喝,就那样斜靠在枕头上走了。
老妗说,你走了我给你穿衣服,我走了谁给我穿衣服。
老妗说,你说这人,三岁没娘都活过来了,怎么现在生活好一点,他丢下我,走了。
老妗说,他走之前还念叨后天要给姐姐家的羊剪毛,他刷到王女士的抖音还会举着手机给老妗看。
生与死,自古就是个很沉重的话题。
该怎么和姥姥开这个口,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娘家人,这是她养羊的主心骨。
四月初,他刚过完67岁的生日,他还没看到他孙子考上好大学,他的蜜蜂还在等他把它们放出来。
羊群一声一声叫的好凄凉,它们饿了吗?它们是不是知道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厉害的男人把它们喂的胖胖的了?
姥姥没有弟弟了,妈妈没有舅舅了,表舅没有爸爸了。
老舅和他父亲一样,都是这种急性的病突然走了,他也和他父亲一样,一辈子有骨气且十分硬气,从不愿意麻烦别人,连离开我们这件事也是。
自己腿脚不便也要坚持外出收拾一些可回收物,还养蜜蜂,卖槐花蜜。
他走了,他的羊怎么办,他的小蜜蜂怎么办,他的老伴怎么办,他的姐姐怎么办。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给张某人发消息,我说我好后悔每把他在玩密室得到的“无病痛符”给我老舅,如果可以,我愿意去多玩几次密逃,多求几个平安符。
老舅还没看到我结婚,还没来我家正经吃过一顿饭。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老舅见到自己的母亲还认识吗,老舅也很想她吧?
我们终会再见面。
爱你老舅,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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