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撞钟声响起,天色渐明,随着路边的店铺陆续开张,头戴布包巾的小二们先后走出店门,行人们的交谈声很快便被嘹亮的吆喝声压了下去。

“伯伯,买串糖球。”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甜食,甜糕、糖球、饴画之类的甜口小食,全都喜欢,为此爹可没少唬她,说只怕她人还没扁担高,牙齿就都烂光了,那不仅要当哑巴,还只能天天喝粥。

现在大些了,被爹管着久了,也就没那么爱吃了,只在出来走方时,才可能会买上一串,边走边吃着玩儿。

“好勒,五文钱。”

“价又涨了?”

听到这个价钱,她不禁一怔。

记得几年前糖球都还是三文一串,直到去年冬才涨至四文,如今不过两三个月,个把月没买,怎么说涨就涨了?

“姑娘,涨价是不假,可如今,扬州卖糖球的,都是这个价,谁让这钱不值钱呐?”老伯倒也不恼,只是有些委屈,“况且,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哪敢随意抬价?那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么?”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姜柠一时无言以对。

“姑娘是……走方郎中?”老伯眼微眯,话锋一转。

“是。”她点头。

虎衔在手,一看便知,只不过当郎中的多是男子,何况她这年纪看着也不像,不认识她的人自然会吃不准真假。

“我是姜家的。”想了想,她补充道。

“姜家……可是新城通济门里的那个姜家?”

“伯伯知道?”她眸光一闪,有点小雀跃。

如今自诩是走方郎中卖假药的江湖骗子不少,那种营生被称为“皮门”。皮门中,卖大力丸的叫“挑将汉”,卖眼药的叫“挑招汉”,卖药糖的叫“挑罕子”……这群“挑子”们流动不定,使得很多被坑害的百姓都只能自认倒霉,也正因如此,百姓大都对不认识的走方郎中不太友善。

而自报家门的话,就能避免很多麻烦。若是对方信,便无事发生,彼此方便;不信,那也不必死缠烂打,随着到医馆求证一番便是。

“知道,知道。我舍居徐凝门那块,没隔多远,去贵府看过两次风寒,还给免了诊费。”闻言,老伯笑了,露出两排焦黄的牙,“本想着你嫌贵,便卖你四文一串好了,谁知赶巧……罢了,你挑一串拿去吧,不收钱。”

“这怎么行?”

她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袖中摸出一只小荷包,取出五文钱道:

“伯伯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带了钱的,怎么能够白拿?”

“四文。”

他伸出如同枯枝般干瘦的的手,从姜柠掌中取走了四文铜钱,留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糖球,同时压低了声音:

“姜姑娘,这几年光景是愈来愈差,钱这东西,能多留一文,便是一文,总是用得上的。”

那张老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但话听起来却有股不容反驳的硬气。她自忖,即便自己坚持要补这一文,估计他也会执意不收。

“那……却之不恭了,多谢伯伯。”

“耶?姐!饿就说吧,就是柠儿姐!”突然,一个欢快而又熟悉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姜柠顺着声音回过头,随即便迎上了两张熠熠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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