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以前,徐进的烟瘾没有这么大,有时一个月都想不起来买一包。不知道为什么,临近期末的这个月。他习惯了每天晚上都要来阳台抽烟。

那天见面之后,徐进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卡卡聊天,只是很奇怪,他总是聊着聊着陷入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好像在和一个“陌生人对话”,好像两人很熟,可以互相对骂,睡不着可以随意聊天,又好像一点儿也不熟,默契地不过问任何关于对方私人的问题。

就像是,,,一个很懂自己的AI,她可以对你共情,可是你对她的情绪偏偏被保持着距离。

每当徐进和她聊一些自己的心情,她总是滴水不漏地回答,看似一种安慰和难得的共情。可是又从未发生过任何的反馈,也从未涉及任何关于她自己的情绪。

他听过唯一的她的波动着的情绪就是“复习好烦,看不下去一点,打游戏去了。”

这时,徐进的心情都会产生一种微妙的窃喜,他觉得自己可以与她分享情绪,帮助她缓解负面的心情。会喊她一块打游戏。

好像做了这些,他会成为她生活的内容,涉及一点点她情绪的边缘,从一个完整的圆中钻开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地参与她的好的坏的,一切的心情。

徐进深吸了一口气,从想从嘴边接过烟,没想到嘴唇太干,滤嘴粘在上面,手指一下没有夹住,掉落在胳膊上,一阵灼痛袭来,他猛甩了一下手臂,吸了半根的烟甩在地上。

徐进慌忙低头捡起来,舍不得就这样丢掉,用手掸了掸滤嘴,又继续抽起来。小臂上传来疼痛,他才发现自己被烫了个红印。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没拿住烟头。

不过这个插曲也让他从自我挣扎和烦闷的沉陷中清醒出来,摇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笑了一声想到自己不过是个连样貌都没有的陌生网友,何必对她有这么多思绪。还是安心做好自己。

宿舍里只剩下手机的光亮,室友躺在床上也早已没了聊天的声音。宿舍楼外的阔叶树被风吹出沙沙的声音,河对岸的校外居然还有大爷拎着塑料桶在钓鱼。

徐进伸手赶了赶身边不依不饶的蚊子,抬头看着残缺不圆的月亮。这会儿凉风吹来,消散了夜间最后一丝暑气,清新的树叶香气被风携着婉转拂过徐进的胸口,手臂,让他昏昏欲睡。

恍惚中觉得月色真美,抬手拍了一张模糊的只看得清月亮和树影轮廓的照片,给陶卡卡发过去,没有发什么别的话。

没想片刻,对面传过来一张黄昏的薄云,淡红色的天边轻轻散着几抹,学校远处是一片山区。夕阳正缓缓从视角里沉下去,留下半轮偏橘色的红晕。

徐进心中悸动,刚刚清醒的理智又被落日晃得沉醉。好似两人都在看同一片天,在不同的时间欣赏同一片天。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下一条消息传来,他只当是两人的一种默契。这一晚徐进也没有再发下一条消息。

他享受在这种朦胧的感觉之中,也不曾考虑过她好像从未主动发过什么消息,或者给过什么解释。

徐进转身开门,空气中充斥着混杂了蚊香味的空调凉气,把他一下拉回现实中去。洗了个脸也爬上床去,回想着傍晚未曾注意到的落日渐渐入睡。

次日傍晚,徐进和室友一块跑到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买烤冷面和煎饼,回学校的路上经过人工湖旁边带着镂空顶攀着花枝的长廊。

徐进心中一动,停下来走到人工湖的阶梯旁边,转头和室友说“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待一会。”

王淮投来一个鄙夷的目光,不用开口就知道他想嘲笑徐进矫情。不过徐进根本没有回应,直接往湖水边上的阶梯上面一坐,脚离水面只有几厘米。

挥挥手驱赶身边的蚊虫,下意识摸了摸裤子口袋,才发现没带烟,顿时感觉胸口有些燥闷,整个人不知所措。

他伸手撩了一点湖水,往脸上一拍,想冷静冷静,可惜晒了一个下午的人工湖水此刻仍然腾腾散发着热气,脸上粘着一点点的汗迹,沾了水更有一点油腻。

徐进扯起宽松短袖的下摆擦了擦脸,索性直接往后一仰,躺在环形的湖边的水磨石台上,也不管白天多少人踩过。

他抬头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又转头望向四周,看到几双走动着的腿,往上一瞥,发现路过的学生也看了一眼自己,他有一点尴尬,抬手无意摸了摸额头又挠挠头发,不过也不觉得很丢人,又重新躺正直视着天空。

湖边蒸地发闷的水汽慢慢淡下去,身边也几乎没有人路过,学期末大家好像都很少出来走动。徐进整个人有些放空,很快就意识模糊,浅浅睡去。

突然间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徐进挣扎着揉揉眼睛,手向四周一阵乱摸,终于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甩在身边的手机。

看了一眼来电信息,赫然显示着“赵玉茹”三个字。徐进一下丢了困意。

这个把自己拉进黑名单里好几天的女生终于像以前每次一样,又拨了电话过来。

徐进早知会有这一天,只是过去的一周和陶卡卡聊的开心,自己的心情完全被其他地方占据,根本不所谓或者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某人的“准前男友”。

偶尔想到,他也根本不管,甚至觉得如此逃避下去,渐渐就当是自然分手不再联系也好。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明白,所以心里一定,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这次有些出奇,电话那头并不是夹杂着生气的质问,反而很安静。

徐进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终于,电话那头渐渐传来了小声的啜泣,带着轻轻的哽咽声说出了第一句话“徐进,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块了吗?”

这句话就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徐进的脑门,砸的他一阵眩晕,感觉眼前居然有些模糊。

先前许多次的吵架,闹分手,从来都是徐进求着哄好她。赵雨茹总是从哭闹愤怒慢慢平息,最后和好。

可能是徐进的态度过于淡漠,让她感觉到了危机。这一次,她居然在拉黑后的一周打来电话主动问他。

如果她开头一句还是怒骂,徐进心里反而觉得平静,因为他已经应对过无数次这种场面。

然而这一次,面对这样一句话,他感觉到从没有过的一种失重感。

两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要永远失去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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