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今日说书的是哪位先生?”
“哎哟,龙爷,您今天呐,来得真是时候。今儿院里说书的,正是满杭州城第一等名嘴的明亮先生师徒。”
“得勒,给我们安排两张桌子。上两壶好茶。”龙广辉说着,扔了两个大钱过去。那一个大钱,相当于一百文。
在这茶馆里,一位宾客,一盏茶,落座听书,不过十文钱。龙广辉抬手两百文,便是以这茶馆最好的茶,一盏二十文来说,他们七位,也绰绰有余了。
那小二的喜笑颜开,高声呼喊着,领着众人往里院走。原来这茶馆外面临街,是个严整的铺面,内里却是个宽敞的四合小院,立有一个不大的戏台。
说书人在台上。一众茶客,三三两两,或独坐藤椅,捧着茶盏闭目聆听。或围坐八仙桌前,就着茶点零嘴,摇头晃脑,都在这台下花草树木之间。
说书人,一男一女,男的是深秋古木的沧桑;女的是徐娘半老的风韵。
男的手里一柄折扇,一盏茶,一醒木。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女的怀抱琵琶,轻拢慢捻,徐风微微。到紧要处时,骤然铿锵一声,如帛裂、似争鸣,总恰到好处。
几人坐了下来,只听得两句,便知道说的是关二爷千里走单骑的故事了。
众人本来已按下杂心,听他细说。却不料这说书人,言语杂绊,太多私货,讲了那好大半天,二爷他老人家,却是连东岭关都不曾过去,那孔秀也都还没杀得了。
如此这般拖沓,对于昊江几人,真是百爪挠心。
如此听下去,要想解开心中疑惑,只怕在这茶馆候他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听得全。
但如今模样,既已坐下,也只能是候着他细细的说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是众人先前那份热心,却都消散了。
不觉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这小院里,客来客往,换了大半。已近中午时分。
那龙广辉,或是本来便不好这口,或是已然听过了,没了兴趣。坐在那藤椅里,双手环抱胸前。垂着脑袋,已打起了盹来。
党凌云百无聊赖的玩着那盏青瓷盖碗。突然,她朝着侧后看了一眼。
一个小女孩,不及桌子高度。昂着头,裹在一身灰扑扑,全无色彩,紧促的衣装里,带着些许腼腆与紧张,靠了过来。
党凌云见着,便心生疼惜。立时将桌上的点心,取了一碟,朝那小女孩前面送去。不妨,那孩子却是一愣,转瞬便红了两颊。低下头,一只手捉着袖口,局促了起来。
这时候,才看清她一只手的臂弯里,挎着一个与她体格全不相称的柳条篮子,那篮子沉重的拖着她身躯。是而仅仅只是那只闲着的手尚能动作。
“里面是什么?”党凌云好奇的轻声问询。
小女孩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费力的将篮子挪到身前来。等她稚嫩的小手,扒开盖在篮子上的那一沓干荷叶,黄橙橙一片,一粒粒圆润饱满的枇杷,便展露了出来。
党凌云眼含笑意。“怎么卖呀。”
这时候,那孩子才怯生生的回了一句。“一文两文都可以。”
“那给我来一些吧。”
小女孩麻利放下篮子,先是取了一张枯荷叶,给党凌云接住了。
然后双手从篮子里接连捧了好几捧,直到将那片宽大的叶子堆得又高又满,再也放不上去的时候,才停下手来。拘谨的站在那里。
正嫌无聊的几人,早已被这边吸引。
党凌云朝着昊江看了一眼,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连忙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来。
那还是昨天龙家那位小少爷赏赐的,一百两纹银,都是银号里的标准库银,每一锭都是十两的规格。
“你这个……”
龙广辉笑了笑。从自己的钱袋里,摸了好半天,才捻出了两个小铜板来,朝着桌上一扔。嘴里“嗤”了一声。
“拿去。”
党凌云原本的一脸欢欣,立时便冷了下来。
小女孩畏畏缩缩,踮着脚。费力将那两个铜板捡到手里,眼巴巴张望着。眼见没有别的了,才又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堆枇杷,倒也没再说什么,收拾了准备离开。
“等等。”党凌云最终还是跟小女孩讨了一片荷叶,将面前那碟桂花糕,全都包好,送给了她。然后在小孩疑惑的目光里,沉默着目送她离去。
那一大堆荷叶上的枇杷,却只轻轻搁在了一旁,一颗没动。此后,便始终冷着脸,只一言不发的干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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