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相识三天就如三十年的老友,有的人相识三十年也仅仅是泛泛之交。先生和潘玥小姐仅认识三天就定了终身,不可不谓迅捷,新的关系缔结新的身份生成,所以从这里开始我要改口称潘玥小姐为“夫人”了。
先生将夫人接到了申城的家里,给她安排了房间,夫人当时年纪尚小,他们没有成婚,是以要分房睡,这是一种尊重。
“玥儿,你老家是哪里的?”先生问夫人。
“我老家在吴县,在我小时候迁来申城,前几年我母亲去世,我父亲续弦后,我就独自一人离家,再也没回过了。”夫人有些失落道。
“你可要回家看看?我们成婚,还要先通知你父亲。”先生说。
“不用,自从继母将我卖入青楼,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以后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夫人说得坚决。
先生将夫人拥抱入怀,他感受到了夫人的伤感和痛苦,“玥儿,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楚。”
接下来的日子,先生出门都把夫人带上,我则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用现在一个比较新潮的词来描绘的话,我就是一个“电灯泡”。期间孙申生来过几次,他解开了心结,他觉得他和先生的友情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断了对夫人的念想,接受了她的新身份。不过,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说了一句:“要不是骐骥兄,我至死也不会放弃的。但既然是骐骥兄,我便不争了。”可见先生在他心中的份量。
先生将夫人介绍给了梅先生和于先生,他们都很为他高兴。梅先生初到申城的第一场表演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一直在忙碌地准备和演练,到一个新的地方是一个新的挑战,一切都要重新熟悉与适应。先生一直为梅先生出谋划策,所以我们出入申城大戏院十分频繁。
剩余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待在房子里,夫人出自书香门第,从小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颇为精通,后来被卖入青楼,于音律一道又更进一步,成为素月楼头牌。然而相比于音律,夫人更加钟爱于画画,正好先生于诗画一道有所研究,夫人便让先生教导她,先生欣然同意。至于我,和夫人一起接受先生的教导,无奈我于此道天赋有限,且兴趣不大,没几天就跟不上他们的进度,于是便偶尔听听先生的课,其余时间独自在一旁读书练字。
夫人在绘画方面天赋卓绝,有一日,夫人正在作画,先生看了,不禁赞道:“玥儿,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能超过我了,勤加练习,假以时日,比肩大家也未可知。”
夫人只浅浅一笑,“骐骥哥,你别取笑我了。我还差得远哩。”
琴瑟和谐的场面总是触人心弦的,哪怕我年岁不大,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也会时常臆想自己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在我的想象中她和夫人一样美丽夺目,一样婀娜多姿,果然人在做梦时是大胆而富有创意的。我要坦率而诚实地承认一点,在初次见到夫人那晚,我深深被她的容貌、身姿、才华所吸引与折服,我认为她是我今生所见过最完美的女人(这一点我至今保留此观点),我对她有过非分之想,我曾暗自希望那晚她选择与我独处。然而当我知道先生对她的爱意后,我摒弃了这种纯洁但不切实际的念想,这不是因为自卑或者屈从,这是出于感恩与敬重,我不会与先生争任何的人或物,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我对先生的感激与敬仰。所以自那之后,我不会对夫人有任何想法,我的大脑很好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即便在梦境中我也不会对夫人生出亵渎的念想,就好像这是要触犯天条的,是五雷轰顶或者打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赎罪的。
在先生将夫人接到家里半个月后,夫人的父亲潘先生找到了这里。他来的时候天色近晚,穿着一套黑色西装,里面搭了一件蓝色衬衫,衬衫的领口有些褶皱,西装两边的下袖口有些轻微起毛,黑色中出现一点点白须,黑色的西裤略有发白,黑色皮鞋的脚跟磨损比较严重,已有些高低不平。
潘先生来访时通报了姓名和身份,先生出去亲自将他引进屋里,潘先生第一句话问得是:“张公子,听说你要娶我家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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